吃書的狐貍

弗齊斯卡·比爾曼

狐貍先生非常喜歡書，他的喜歡實在是與眾不同。

他總是先把書從頭讀到尾，然后在書上撒一點鹽和胡椒粉，再一頁一頁地吃到肚子里去。

就這樣，狐貍先生不僅從書中得到了學問，還安慰了自己的肚子。

可是，狐貍先生的胃口卻大得驚人，怎么吃都吃不飽。他一天至少吃三頓，而買書總是要花很多錢，他那點兒可憐的積蓄很快就被花光了。狐貍先生變賣了所有的家具，屋子里只剩下一張桌子、一個破床墊和一把舊椅子了。家具換來的錢很快又用來買了書糧，而且吃下去的書越多，狐貍先生的胃口就變得越大。

狐貍先生總是餓得肚子咕咕叫，所以讀書的時候免不了要分心，每一行字都要讀上兩遍，可真是辛苦！

但是，狐貍先生是誰呀，他可是一只狡猾的狐貍！

他早就盯上了一座房子，那里的書多得數也數不清，比他小時候最愛去的巷子里的好望角書店多10倍、100倍，甚至是1000倍。

狐貍先生還沒有走到房子跟前，就有一股誘人的濃濃書香飄進了他的鼻子。狐貍先生走進房子。啊，我的天！像運動場一樣寬敞的房間里，一眼望去全是書，每個書架都滿滿當當的。

嗯，肯定好吃！肯定好吃！狐貍先生不停地吧嗒著嘴。而且，這里不付錢就可以把書帶走，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從那以后，狐貍先生成了圖書館的常客。他悄悄地品嘗著每一本書的味道，聞一聞、舔一舔，偶爾還嘗上幾頁，一旦找到適合自己口味的就全部塞進書包里，帶回家慢慢吃。

這樣的好日子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但是，時間長了總會被人發現，越來越多的讀者向圖書館管理員抱怨，說有些書頁被啃破了。管理員也注意到書架上的很多書都是濕乎乎的，而且聞起來還有股動物的氣味。有些書則干脆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是太奇怪了！因此他決定要把這些怪事追查到底，弄個水落石出。

管理員覺得狐貍先生有點兒可疑，認真想了一下，狐貍先生從來沒有還過一本書。

于是，他開始悄悄地盯著狐貍先生的一舉一動。終于在一天早晨，他看到了驚人的一幕。狐貍先生首先聞了聞幾本地理書，撇了一下嘴把它們放回原處。接著，慢慢向俄語名著走去。在那兒，抽出一本裝幀精美的書，飛快地打開裝有鹽和胡椒粉的瓶子，歡快地吹著口哨，在書上撒滿了調料。然后，咂吧了一下嘴，使勁朝書大口地咬下去。

狐貍先生一點兒都沒有浪費，就連封面和讀者服務卡也一起享用了。

管理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狐貍先生吃完了這頓早餐才回過神，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

“吃書賊！”管理員憤怒地大喊。“還不快把我們的書從你的臭嘴里吐出來！”

“哎呀呀，嚇死我了！”大吃一驚的狐貍先生連忙把嘴里的最后一口書咽了下去，并且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看著管理員。

“你怎么可以這樣糟蹋書？”管理員嚴厲地說，“從今天開始，嚴禁你踏入圖書館半步！”

狐貍先生拖著沉重的腳步回了家，他非常傷心，因為好日子就這樣結束了。

斷了書糧之后，狐貍先生變得非常可憐。

他只好將就著吃一些廣告頁、傳單和免費的報紙。實在餓得受不了時，甚至去屋后的垃圾桶里翻廢紙。這樣一來，狐貍先生絲綢般的皮毛漸漸失去了光澤，更加嚴重的是，他的消化系統也出現了大問題。

夜里，饑餓的狐貍先生常常夢見自己在五星級大飯店，享用六百多頁的小說。可是，早晨醒來時，肚子還在咕咕地叫。

這種日子再也過不下去了，他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盡管他以前一直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如果不算圖書館那件事的話。

狐貍先生借來了弗麗達阿姨的羊毛帽子。他戴上帽子，挎上書包，出發了。目標——巷子里的好望角書店！

到了書店，狐貍先生一腳踹開門：“搶劫，舉起手來！快把書放到我的書包里！誰要是耍花招，我就咬誰的屁股！”

所有的人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書店老板急忙把書塞到狐貍先生的書包里。最后，狐貍先生拖著24本厚厚的書離開了書店。

啊，太沉了！狐貍先生想，下次先去食品店借一輛小推車就好了。第一次搶劫，當然沒經驗了。

狐貍先生關上房門，迫不及待地翻開了第一本書。就在他貪婪享用第七本書時，門鈴響了。

“你被捕了！”一位胖警察對狐貍先生說，“因為你搶劫了書店。”

看來還是有人認出了狐貍先生，盡管他用弗麗達阿姨的羊毛帽子罩住了頭。

真倒霉！狐貍先生努力地解釋，沒完沒了地道歉，但這些都沒有用，犯法就是犯法。

胖警察逮捕了狐貍先生，把他關進了監獄。

現在，狐貍先生每天只有面包和水，看不到任何一本書，甚至連有文字的紙都見不到，這是針對狐貍先生的特殊懲罰！這一定是中世紀最殘酷的刑罰，狐貍先生想，這樣的日子我熬不過三天半。

狐貍先生的處境很不妙。可他竟想到了一個新的主意。狐貍先生開始哄騙監獄看守舒爾茲，他把從書中看到的所有好聽的話說了個遍。終于，舒爾茲給他拿來了紙和筆。

狐貍先生開始不分晝夜地寫東西，他的想法源源不斷地從筆尖流淌出來，化成文字落在紙上。他寫的紙越來越多，很快就堆滿了整個牢房。最后，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了。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因為現在狐貍先生根本就不休息，他真的是寫個不停。

過了兩個星期，狐貍先生的書終于完成了，厚厚的，有923頁。簡直是個超級巨無霸。

狐貍先生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看守舒爾茲也高興地坐不住了，因為他曾在倒茶的時候瞟過一眼狐貍先生寫的小說，知道故事非常精彩。

舒爾茲幫過狐貍先生很多忙，而且還特別認真地給他削過鉛筆。為了表達感激之情，狐貍先生同意舒爾茲帶走他的小說，當然只是借他看看。

接下來的兩天，舒爾茲沒有來上班。看完狐貍先生的書后，舒爾茲明白了，這個狐貍絕對是位了不起的作家！激動不已的舒爾茲差點兒也把書吞進了肚子里。當然，他沒有那樣做，他只是在回監獄的路上拐了個彎。

狐貍先生等急了，他恨不得立刻把書吞進空空的肚子里。當他看到舒爾茲抱著他那本厚厚的小說出現在牢房門口的時候，興奮得跳了起來。

狐貍先生幸福地大吃大嚼，而舒爾茲則在一旁不停地稱贊他的小說，說它的語言是多么優美，思想是多么豐富，結局是多么令人意外。

狐貍先生一邊吃，一邊聽，一邊聽，一邊吃！

“狐貍先生，”舒爾茲最后說，“把你的小說變成一本真正的書，你覺得怎么樣？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在書店賣這本小說。”

剛聽到書店兩個字時，狐貍先生著實嚇了一跳，嚼在嘴里的幾張書頁都掉在了地上。但是，當他明白舒爾茲的意思之后，就恢復了平靜。

“嗯……”狐貍先生一邊擦著嘴，一邊說，“你看著辦吧。”

舒爾茲在回監獄的路上拐了個彎兒去的地方就是復印社，他把狐貍先生的小說全部復印了下來。真是有先見之明啊！否則的話，再精彩的小說也會永遠消失在狐貍先生的肚子里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充滿了童話色彩。

舒爾茲辭去了監獄看守的工作，創辦了一家出版社。狐貍先生的小說成了真正的暢銷書，被翻譯成了17種語言。他寫的小說還被拍成電影，搬上了銀幕。盡管電影膠片不合狐貍先生的口味，但他還是承認了電影是一門很好的藝術。

由于狐貍先生在文學上的杰出貢獻，他刑期未滿就被悄悄釋放了。人們也不再提起他偷書、搶書的事了。現在，狐貍先生成了一位真正的大富翁。他想買多少書就可以買多少書了，可是狐貍先生還是覺得自己寫的書最合口味，所以寫的書越來越多，名氣也越來越大。記者們紛紛來采訪他，還有很多專家在研究他的作品。

只是，狐貍先生的所有小說里都有一包鹽和一包胡椒粉，其中的原因沒有人知道。

噓，可不能輕易說出去，因為這是我們的秘密。

（冰雪蓮/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