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
最近有首詩火了,只有13個字,卻價值10萬。這首詩題目叫《故鄉》,共三句:故鄉真小/小得只盛得下/兩個字。這首詩獲得了“湖北咸寧第二屆世界華文詩歌大獎賽”一等獎,獎金10萬元。“一字千金”這個成語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新聞說此事“引起爭議”,想必爭議的不是詩,而是錢。這年頭,要沒個“十萬”擱標題里,估計沒人會點開與詩歌有關的新聞。
《故鄉》的作者叫施云,今年45歲,是云南省《曲靖日報》的一名記者。施云目前正是許多網友眼紅的對象,他們覺得這詩不值十萬,因為他們也能寫。比如:
“十萬元真少/少得只買得起/十三個字”
“霧霾真大/大得只看得見/兩米”
“錢包真小/小得只盛得下/兩位數”
可是,“我也能寫”不是否定一首詩水平的理由。正如那句名言所說:“第一個用花比喻美女的人是天才,第二個用花比喻美女的人是庸才,第三個用花比喻美女的人是蠢才。”對于任何一個創造性的行業來講,原創與模仿都有本質的區別。
幸虧古代詩人沒生活在可以跟帖的時代,否則個個都會被噴。我們可以想象一下這種場景。
駱賓王剛吟完“鵝鵝鵝”,父母發在微博上,附言“我兒七歲,是個天才”。馬上有網友跟帖,甲說,“天才個屁,這種詩我分分鐘寫一籮筐,鴨鴨鴨,雞雞雞……”乙說,“拔苗助長有意思嗎,小孩子就該有個快樂的童年”。丙說,“聽說駱賓王他爸是養鵝的,查查是不是代筆!”后邊的故事可以寫三百回演義。
就算是把唐詩的“半壁江山”李白搬出來,都抵不住“我也能寫”這樣的質疑。李白:“床前明月光”,網友:“屋里沒有光”。李白:“李白乘舟將欲行”,網友:“張三打車剛起步”。李白:“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網友:“渝道之難,難于下地獄”。李白,卒。
李白都這樣了,更別提寫詩追求“老嫗能解”的白居易了。當然不是說施云的詩歌成就能趕上駱賓王、李白、白居易,只是覺得這種每人插一嘴的“網絡爭議”實在構不成對詩歌乃至詩人的批評。在這個詩歌邊緣化、詩人等同于瘋子的時代,輿論著實太不友好。
歸根結底,網絡的核心特性是去權威化、去中心化、去嚴肅化,傾向于解構一切,詩歌最難抵受這種攻擊。
回到《故鄉》這首詩,至少在我看來是不錯的。“兩個字”到底什么意思?可以說它指的就是“故鄉”這兩個字,詩人玩了一個文字游戲,讓你意識到故鄉到底有多小。也可以說這是一個有待所有讀者回答的填空題,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用來形容故鄉的兩字詞語,可以是“媽媽”“姑娘”“童年”“麥田”,隨你所愿。
至于這首《故鄉》有沒有好到值十萬,那是評委的事。詩不是白菜,沒有價目表。我只知道十萬不貴。
編輯提點:關曉星
無論是文學領域還是市場范疇,詩歌都算不上是這個時代的寵兒,但詩歌又時常會引爆輿論。看上去這似乎是個悖論,稍加剖析卻不難發現,真正引爆輿論的往往不是詩歌本身,而是詩歌的附屬品。就像這首短詩,人們關注的并不是詩本身的“價值”,而是它的“價格”;“我也能寫”的背后,不過是對十萬元獎金歸屬的“羨慕嫉妒恨”。老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其實對于文藝創作的“評比”,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標準。一首詩有人叫好,有人不服,實在再正常不過。只是這種“不服”應建立在作品本身的內容與價值上,否則就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