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才懂事

金潤德

參加完奶奶的葬禮，回家后我看到爸爸躲在被子里面哭。當時的我正在上小學五年級，面對哭泣的爸爸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在那之前，爸爸在我印象中一直是個不輕易哭的人，不過爸爸當時卻像一個孩子一樣，像個失去媽媽的孩子一樣痛哭著。這個將面子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的典型的韓國男人居然會哭！

爸爸給孩子們買炸醬面吃的時候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一家之主。我忘了是小學畢業典禮還是媽媽生病住院的時候，當時爸爸在一旁看著孩子們把炸醬面吃得干干凈凈，一句話都沒有說。比我勇敢的姐姐有一次因頂撞爸爸而差點被趕出家門，從此我們就只好當乖乖女。就是這么一位嚴厲的父親，現在老了很多。這兩年，每次見到他時我都會被他的變化嚇一跳。

不久前有個朋友結婚，爸爸和媽媽來到了首爾。婚禮結束之后，他們去兒子家陪著孫子玩了一會。因為他們要坐大巴回去，我就去車站送他們。我看到爸爸從遠處走來，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不過爸爸的嘴角有點奇怪。我走近一看，發現他的門牙缺了：“媽，你怎么不好好照顧照顧爸呀！”媽媽解釋道：“這老頭兒說害怕，不敢去看牙醫。”

想當年爸爸可是個叱咤風云的真漢子，他戴著一頂禮帽，穿著紳士服走南闖北，騎著摩托車四處游蕩。過生日的時候，如果女兒給他買的襯衫顏色略顯老氣，他立馬就會表現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比起給他零花錢的子女，他更喜歡帶他去染黑發的孩子。這么一位父親露著門牙呵呵笑著說：“我還能活多久啊，較什么真！”

對于爸爸的變化，我還能夠從上下班路上手機響鈴的頻率中感受到。如果我驚訝地問：“您有什么事？”他就說：“沒事，就是問問你在干嗎，孩子們怎么樣？”

媽媽對我說：“這老頭兒到老了才懂事，在孩子們正需要父愛的成長期，他卻整天在外面游蕩。我都說孩子們成天忙，他還非要給你們打電話。”

車來了，兩位老人搭上駛向家鄉的大巴。落座后，他們朝我揮手，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不會往窗外看，如今卻在揮手，還露出門牙樂呵呵地笑著。爸爸讓我明白了遲來的愛一樣很美好，只要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把年輕時候未付出的愛全部交給孩子們就可以了。

（摘自《我們都和不懂愛的男人一起生活》機械工業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