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顧客

王鼎鈞

汪慕鐸，津門名士，為人有巧思，長于解決疑難問題，有“小諸葛”之稱，愿意和他結交的人很多。

有一次，汪慕鐸醉酒后表示他并沒有什么朋友。他的意思是，像他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對于朋友只有一種意義：自己能在恰當時機“一語驚醒夢中人”。憑這一點吸引力，很多人愿意跟汪慕鐸往來，可令他頗為苦惱的是無人愿意聽從其勸告——除非附以不道德的成分。

什么叫推心置腹？那就是能一同談談不道德的方法或目標，“心腹”本來就有藏污納垢的意思。

你提供了精密的設計使別人的困難得以解決，那么受益人會怎樣想？這個心思比我靈敏、見解超越了道德規范的人適合做我的朋友嗎？

自來謀臣策士難有好下場。為什么？汪慕鐸告訴他的聽眾，能交到朋友的人大都在于“拙”，不是笨拙之拙，而是樸拙之拙。

汪慕鐸還說：“像我這種人只能得到顧客咯。”

（摘自《千手捕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