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婚

易水寒

2008年4月29日，臺灣作家柏楊走完自己坎坷的一生，終年88歲。截至此刻，張香華已陪伴柏楊度過了30年的光陰，他們的婚姻被稱作“珍珠婚”一點也不為過，張香華的確是柏楊生命中的一顆珍珠。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讀者幾乎無人不知柏楊。他曾因言論獲罪，被臺灣國民黨當局囚禁在火燒島上整整九年時間，其間，他的兩個妻子先后離他而去。

1977年，柏楊出獄時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有個朋友把女詩人張香華和柏楊叫到一起吃飯，一見面，張香華發現柏楊很熱情，而且人長得年輕，一點也不像比自己大了20歲。見面幾個小時后，一封短箋飄然落在張香華的辦公桌上。“感謝上帝讓我認識了你……”落款人是柏楊。

張香華一直認為自己是柏楊的第三任妻子。幾年后的一天，柏楊故意把幾封大陸郵寄來的信放在桌子上，張香華發現信中的人稱呼柏楊為“親愛的爸爸”“父親大人”。

柏楊告訴她說：“那是我在大陸的兩個女兒寫來的。最近大陸開放了，我們剛剛聯系上。”張香華這才知道柏楊在大陸還有妻子，就故意跟他開玩笑：“我會算命，看你的面相你一定還會有第五任妻子。”柏楊說：“你就是第五任啊，我的那兩個女兒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

那一刻，張香華身上的那顆敏感的心被震撼了，令她震撼的不是自己的處境，而是柏楊的遭遇：可憐的他、可憐的孩子和可憐的母親們。在那個家國破碎的年代里，動亂、抗戰、逃難、分離、饑餓、死亡……這個男人已經背負了太多的苦難！張香華決定用自己的包容和關愛去為丈夫療傷。此后，張香華成了柏楊的專職經紀人，她像啃天書一樣把柏楊的所有合約一條條核實，一次次跟出版社商談和交涉。

盡管妻子比自己小20歲，柏楊對張香華的依賴卻像兒子對母親一樣。有一次，張香華不知因為什么發了脾氣，柏楊垂頭喪氣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張香華走過去問他怎么了，他說：“你發脾氣了，我就覺得做人都沒意思了。”一句話就讓張香華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發現自己跟柏楊之間的親情已經遠遠勝過了愛情。

30年的時間就在這些瑣碎中悄悄溜走，就連張香華自己也沒想到她和柏楊能共度這么長的時間，她在詩中寫道：“如果能預定來生，請預購兩張單程票。”

如今，河蚌悄悄地走了，空留珍珠在岸邊靜靜地守候……

（摘自《請給我一場不趕時間的戀愛》敦煌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