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崩（外一章）

范建華

雪崩的日子，青稞正在長高，太陽正在越過山頭，跌向低谷。

時間的囈語在炫目的陽光下徘徊，匆忙中給自己打了個死結。

解不開的死結，比尸骸更猙獰。

有一千只鳥的哀鳴穿過藍天。沉甸甸的羽毛，潔白的羽毛，飛翔的羽毛，就這樣在空中窒息。

那些讓我們親近的名字，雪蓮，山溪，草葉，此刻睡得多么安詳。

真實的睡眠，帶著深度的笑。

雪崩的日子，我們丟失了帳篷和棉被，丟失了飲水，丟失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遮陽帽。它們散落一地，連同我們的容貌，一起被埋藏。

一萬年以后，一定會有人在曠野中找到我們，找到斑駁的記憶，然后用這些記憶去覆蓋另一次雪崩。

歷史是一道閃電

在夏商周之前，我看見一把胡須在山洞里飄揚，風遮住了一張蒼老的臉。

厚土，把滿地的陶罐和草繩掩埋。

我站在黃河兩岸，與一堆粗糙的泥沙站在一起。

我看見潺潺的流水結冰，腐爛。還有一些朝代被漁翁打撈上來，連同他的網，在烈日下晾干。

火從樹梢上方，帶著體溫把自己燒壞。江的對岸，燈火闌珊，亡國的商女淚如泉奔，一張傷痕累累的臉，在烈焰中泛紅。

青銅已經生銹，四面八方的旌旗和吶喊洶涌澎湃，響徹空谷，響徹鐘表上留出的空間。

歷史，是一道閃電，霎那間，我們積攢一生的銀兩就在一點光亮中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