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頭武松為何變暴成民

鮑鵬飛

潘金蓮和西門慶在王婆的點撥下將武大郎毒死并火化成灰，企圖瞞天過海，卻被武松打亂了計劃。

武松出差回來不到半天時間就找到了證人——負責驗尸的團頭何九叔，讓武大郎去捉奸的小販鄆哥；證物——武大郎的兩塊酥黑的骨頭，西門慶用來賄賂何九叔的十兩銀子，還有一張紙，上面寫著火化日期、現場送喪人的名字。他還鎖定了嫌疑人——嫂子潘金蓮和西門慶。除了具體的作案細節，案情已基本清楚：哥哥是被害死的。這時，武松想到的是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

能這樣想的，是相信朝廷、尊重朝廷的好百姓。可惜，武松碰到的不是這樣的朝廷。

武松把何九叔、鄆哥帶到鄆城縣縣廳上，對知縣說：“小人親兄武大被西門慶與嫂通奸，下毒藥謀殺性命。這兩個便是證見。要相公做主則個。”可是，縣令與縣吏都是收了西門慶的賄賂的，他們立刻對武松打起了官腔，核心就是：不準所告，不予受理。

按說，武松也不是一般平民百姓：他是縣步兵都頭，相當于今天的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他剛剛出差幫知縣辦了一件私密的家事，也算得上是知縣的心腹人了。這樣的人尚且不能得到衙門的公正對待，一般百姓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般人碰到官腔只有忍氣吞聲。武松偏偏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他有辦法自己解決問題。

他不想聽知縣的官腔了，也不給知縣找麻煩，而是打了退堂鼓，道：“既然相公不準所告，且卻又理會。”

他的毫不糾纏讓善打官腔的知縣很得意：只要拿出官威，小民馬上就偃旗息鼓，天下馬上太平。但是，他沒有注意到，當他用官威堵住了武松依靠法律解決問題的途徑后，武松身邊只剩下了一件東西，那就是刀——武松“卻又理會”的理會之法。

武松想為被害死的兄長討還公道，可無論是衙門還是衙役都不為他主持公道。他又無法忍氣吞聲，讓罪犯逍遙法外，因此只能用非法手段實現正義。

與其說武松的刀是他隨后殺人的罪證，不如說是《水滸傳》所處時代衙門瀆職的罪證。

這也是《水滸傳》的特點之一。在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有大量類似的對復仇事件津津樂道的描寫、對復仇人物熱烈的情感傾注，其中隱藏著一個極深刻的社會心理：古代民眾對朝廷、對衙門的不信任，并通過文學作品表現出來。

當衙門不能主持正義時，代表著社會良心的文學必然表現出對衙門的失望和鄙視。當西門慶和潘金蓮謀殺武大郎時，衙門不作為，于是，武松不再寄希望于衙門，也不再信任法律。他這樣的強梁會自行解決問題，用個人復仇來討得被侵犯的公道。

此前，武松并沒有殺過人；從殺嫂開始，他就殺人不眨眼了——都頭就這樣變成了暴民。

編輯/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