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宜都市外國語學校文峰山文學社

周遠喜

枇杷樹的葉落，幾近漫長，而枇杷樹下的人兒，卻淚眼朦朧。

坐在書桌前，小心地拉開厚重的米色窗簾，一縷陽光從緊閉的窗戶中悄悄地溜了進來，映在我的臉上，溫暖而不太刺眼。“賣枇杷啰！好吃的枇杷……”小販的吆喝聲從窗外傳來，漸漸激蕩起我埋藏在心底的記憶……

初夏，我獨自一人坐上公交車去看望奶奶。我倚在窗邊，許久未見到奶奶了，不知她是否安好？而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樹又是否依舊蔥蘢……汽車到站，我走下車，踏上那條陌生而又熟悉的小路，小路兩邊的綠意猝不及防地進入我的眼簾，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香味，天空偶爾掠過幾只飛鳥，一如我的內心。

終于到了，我佇立在路邊，靜靜地凝望著，看見奶奶正坐在斑駁低矮的門檻上淘米，還時不時地向遠方眺望。當她看見我時，臉上立刻露出了微笑，連忙起身，在衣角邊胡亂地擦了擦水淋淋的雙手，迫不及待地大喊：“乖孫女，快來快來！”我跑過去，奶奶一把將我抱住。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額頭上布滿了歲月的刻痕，臉頰上也有了大大小小的黑斑，眼神也沒了昔日的光彩。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枯瘦，關節都微微變形，厚厚的指甲。我鼻子不由地一酸。“你還好嗎？你爸爸媽媽都還好嗎？”奶奶臉上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你現在可要好好學習啊，奶奶還等著你考上名牌大學呢！”

走出門，發現石階上已經有了斑斑點點的青苔，就連門口的枇杷樹也長高了不少。猶記兒時與一群小伙伴們在樹下一起數星星、唱歌跳舞、做游戲，還會因吃枇杷而爭吵著……現在想來，不禁笑了笑，兒時的我們多么天真吶。“怎么？想吃枇杷了？”奶奶從屋里走出來，問道。“嗯。”我爽快地回答。

奶奶拿了一根長竹竿，雙手緊握，踮起腳尖，還是夠不著。奶奶真的老了，她竟然變得如此矮小。“奶奶，我來幫你吧。”“不不不，你站那兒就好，隔遠一些，小心有蟲子掉下來。”我仰望天空，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

奶奶扭過頭，對我微微一笑，然后又將頭高高仰起，專心致志地打枇杷。那枇杷樹像是一把巨大的綠色的傘，一個個隱在其中的枇杷只露出點點倩影，好似羞澀的少女。奶奶的銀絲隨風飄了起來，長長的竹竿讓她有些把持不住，只看見她的身體在微微搖晃，就像是輕盈的羽毛，一不小心，便會飄走。

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我微微將頭扭向一邊。

黃澄澄的枇杷伴著落葉一個個落下來，紛紛揚揚……“好了好了，快來嘗嘗味道怎么樣。”奶奶的臉上掛著孩子般的笑容。我趕緊擦干眼淚，拿起一個放進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味蕾。“真好吃！奶奶……”“好吃，你就多吃點。回家時，給你爸爸媽媽帶點回去。”

“賣枇杷啰！剛摘下的枇杷！”一陣悠揚的吆喝聲，將我拉回現實。“賣枇杷的，過來！”

嘴里滿滿的都是枇杷的味道，奶奶在風中搖曳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眼前，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只剩下我婆娑的雙眼。

“奶奶……”我不禁呢喃了一聲。

淚眼朦朧，淚也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