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開始的地方

夢開始的地方

文丨何玉梅

“山為錦屏何須畫，水作琴聲不用弦”

天鵝池，一個美得驚人的名字，讓人橫生無限遐想。聽過有關天鵝池的許多美麗傳說，她在我心中更增添了一層神秘色彩。

做過許多相同的夢，夢里呈現出相同的景致：晨暉中，煙波浩淼的湖面上群鳥翱翔，湛藍色的湖水里魚兒歡暢，悠閑的垂釣者，頭戴斗笠、嘴銜煙斗，著姜太翁狀。整個一幅動人的山水畫，那是我夢中的真，真中的夢，那是我心中的天鵝池。一直以為，天鵝池離我很遠很遠，不是塵世中的我所能達到的地方。

陽春三月的一天，在上班的路上接到電話，叫我趕到人武部，和有關部門的領導一起，到位于習水縣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的天鵝池去踏勘景區公路。天鵝池，一個讓我心儀已久的地方，今天，就在今天，就可以一睹她的風采？我感覺有些不真實。

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蜿蜒前行，一路上山花爛漫、流水淙淙，公路兩旁山高林茂，鳥叫蟬鳴。在大自然的懷抱里，塵世的疲憊瞬即蕩滌無存。仿佛置身于一個天然的大氧吧，空氣中彌漫著陣陣馨香，深深吸一口，徹心徹肺，讓人倍感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車子開到一個河灘，公路到頭了，只有下車步行。沿著河流，若隱若現的一條石板路，剛下過雨，路很滑，或許是走的人少，路上野草叢生，有時石板路兩邊的植被長來連在一起，根本看不見路。向導手拿一把很大的彎刀，左劈右砍在前面開路，給人一種在秘密叢林里穿行的驚奇與刺激。

天鵝村的村長一路上給大家介紹村里的情況。由于山高路遠，交通閉塞，天鵝村經濟發展嚴重滯后，農民人均純收入遠遠低于全縣水平，是典型的貧困村。村民們辛辛苦苦養頭豬，送出山去賣，來回要折騰兩天，除去人工費用，弄不好還要倒貼。因為條件太差，村民們掙錢不容易，孩子們上學跋山涉水，村里的老師來了又走，留不住。村里因此舉家外遷的人不在少數，留下來的大多是老弱病殘。最嚴重的是，天鵝村是遠近聞名的光棍村，當地的女孩子大多選擇找個條件好的嫁出去，這樣一來，本土的青壯年找媳婦就比較困難，一個村就有好幾十個光棍，這讓村長很頭疼。

現在，修路成了全村人最期盼、最渴望解決的頭等大事，聽說我們一行是為修路而來的，村民們熱情高漲，解說的、帶路的、打聽消息的……前行的隊伍不斷壯大，大家爭先恐后地說著他所知道的有關修路的事情，生怕有一點點遺漏。看著村民的急切，苦澀之情油然而生，感覺自己不做點什么，都對不起這方水土這方百姓。

順河而下，山高谷深，水流或緩或急，清澈透底的河水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發光，和煦的春風輕拂你的臉龐、頭發、衣角，讓人身心愉悅，忘乎所以。

沿著一段筆直、窄窄的石梯下去，一道瀑布就在眼前，一瀉而下的水簾濺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大伙一下興奮起來，紛紛挽起褲腿，脫鞋下水，放開喉嚨吼一嗓子，回音在峽谷中綿延不絕。和大自然的親密接觸，所有人都像回到了童年。下面的河床是一塊塊平整的石板，石板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洞，就像天然的魚缸、浴缸，還有魚兒游弋，真是感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覺走了五六個小時，如果不是一路有美景養眼養心，大伙早就疲倦不堪了。不經意間，視野突然開闊起來，快步前行，天鵝池便映入眼簾。遠遠望去，天鵝池被群山環抱著，周圍是碧綠的莊稼地，湖邊長滿了野草，湖面顯得很小，沒有想象中的群鳥和漁人，沒有碧波蕩漾、舟泛其中的意境。看著眼前的天鵝池，失望便寫在我的臉上和心上。

保護區的工作人員介紹說，天鵝池是一個天然形成的高原湖泊，由于該地區未受第四紀冰川的直接影響，許多古老珍稀的物種得以保存，是當今地球同緯度保存最完好的亞熱帶常綠闊葉林原生植被區，池區森林覆蓋率高達83%以上，天鵝池所在的地方是習水縣國家級保護區的核心區域。

村里的老人說，天鵝池原來的湖面很廣闊，加之氣候宜人、植被很好，每年都有無數天鵝在這里棲息，天鵝池因此而得名。池邊有兩塊奇特的石頭，立著的那塊光滑如鏡，橫著的那塊穩如椅子，老百姓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梳妝臺。

關于梳妝臺得名的由來，當地還有個美麗的傳說。說七仙女到凡間尋游，來到天鵝池，看到這里景色迷人，一時忘了天規，脫下衣裙，跳入池中打鬧嬉戲，眼看回天宮的時辰將至，才慌慌忙忙出水，只見仙女們左手一揮來面鏡子，右手一揮來把椅子，坐在梳妝臺前穿衣打扮。衣袂飄飄的仙女們飛回了天宮，梳妝臺卻永遠留了下來。

關于天鵝池的美景，自古就有許多文人墨客用詩詞歌賦贊美有加，可最為世人稱道、流傳最廣的卻是天鵝池旁邊一塊墓碑上刻的“山為錦屏何須畫，水作琴聲不用弦”這兩句。相傳墓主人是天鵝池本地人，從小家境貧寒，勤奮苦讀，走上了古代讀書人“學而優則仕”的道路，在外面做了大官。當他年老致仕，思鄉之情日漸濃烈，遂告老還鄉。按照他的遺愿，家人最終把他埋葬在天鵝池旁邊，讓他守望著自己的故土，并把他平生最得意的這兩句詩刻在墓碑上。歲月悠悠，詩人已去，如今墓主人的身份已無法考證，但他的詩卻流傳下來。

可惜天鵝池這樣的美麗終結在“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荒唐年代。政府主張圍湖造田，組織勞力硬生生把池口炸開，湖水流失，湖面迅速縮小，加之不斷惡化的生態，天鵝池天生麗質的美就這樣被人為破壞。聽說，炸天鵝池的那天，當地的老人們集體前去阻攔，他們認為這樣會壞天鵝池的風水，老人們呼天搶地，也沒能阻止這樣的愚蠢和暴行。轟隆隆的爆炸聲響徹云霄，被炸飛的石塊灰塵彌漫在天空，久久不能散去。炸完池口，接連下了好幾天大雨，老人說：是那種罕見的大雨呀，或許老天都傷心落淚了。

從老人家里出來，已是下午時分，心情無法平靜。坐在湖邊，一任山風吹亂我的思緒。在夕陽的余暉中，品味黛青色的群山、若隱若現的紅巖、炊煙裊裊的農舍、荷鋤歸來的農人、騎牛放歌的牧童，想象天鵝池當年仙境般的景色是如何的美輪美奐，晚霞中波光粼粼的湖面是如何的絢麗多姿。這一刻，忘記了煩惱、忘記了悲傷。這時候的天鵝池，就在李清照的婉約、秦觀的纏綿、柳永的細膩、李太白的豪放中鮮活起來；這時候的天鵝池，也就在我淺淺的憂傷中詩意起來。

面對天鵝池略帶凄美的景象，懷揣一份傷感，告別自己夢開始的地方。我想，下次再來天鵝池的時候，景區公路一定修好了，圍田還湖的工程應該完善了，那時的天鵝池，該是另一番景致。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