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飯與黃牛結盟的圈子，究竟水有多深？

張宇++邱慧君

今年5月4日，鹿晗抵達上海后即被人跟車追蹤，4輛黃牛車載有十余名女生強行尾隨、沿途喊話、更有組織地逼停他的座駕。6月19日上午，如法炮制一般，在橫店拍攝新劇的鹿晗再度被有預謀的3輛黃牛車輛惡意逼停，車輛上同樣坐滿女生，其中包括此前上海涉事的一名黃牛及其車輛，對方多次危險駕駛激怒鹿晗。當日，鹿晗再次因“怒斥黃牛”登上熱搜話題首位，同時也讓圍觀群眾對粉絲這個群體充滿了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粉絲才會瘋狂至此？她們雇傭的黃牛司機又為何如此囂張？粉絲與黃牛搭幫結伙是否真的害苦明星？本刊記者帶著諸多疑問采訪了眾多資深粉絲和從業多年的“黃牛”大叔，為大家探底粉絲與黃牛霸世的貴圈到底水有多深。

1私生飯入戲太深，愛豆“苦不堪言”

粉絲內部上演“后宮大戲”私生飯自認“正宮娘娘”

鹿晗怒斥黃牛的音頻第一次被公布時，很多粉絲表示震驚。提到追車的私生飯，“鹿飯”蘆葦一下子火冒三丈“私生很變態！他們不是飯！”資深粉絲小北也對私生飯嗤之以鼻“很多黑料都是他們爆的！”雖然不滿，但她還是理智地告訴記者，“有些帶有私生色彩的‘大腿不屬于私生飯，他們雖然也會通過一些非正規的手段獲取一些愛豆信息，但不會‘無孔不入地跟蹤，甚至幻想自己是正宮娘娘。”小北口中的“大腿”是指一群深入前線拍攝的粉絲“大佬”，他們有的是粉頭，也會有粉絲站長，是“小腿毛”眼中的大人物。這些人可以通過多種方式獲取愛豆的身份證號和護照號等，從而獲悉行程，進行最前線拍攝，搶先媒體放出高清大圖，但他們并不會強行騷擾明星的生活。

而深入明星生活的私生飯早已被迷妹們劃出粉絲行列。迷妹小E家境優渥，個人名下還有兩家公司，本可以安枕無憂做老板，卻在一次玩百度魔圖時變成EXO粉絲，隨后便踏上了私生之路，一發不可收拾。不僅場場演唱會要買第一排，還特地搬到首爾長住，每天蹲守EXO宿舍。“覺得KAI很帥，想要把他當男朋友包養，給他買買買，讓他記住我”在小E眼里，自己就是KAI的“正牌女友”，傾囊相送，風雨無阻。現在專職追星的她動輒上百萬支出，父母停掉卡后，小E就花自己名下公司的錢，只要有機會看到KAI，就塞奢侈品禮物給他。“私生飯都不是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她們大多都很有錢，而且愿意給愛豆花，甚至還會互相攀比。”飯圈媒體人小白透露，私生除了“女友”飯，還有“親媽”飯，“TFboys有很多私生飯都是操著親媽的心，自己孩子都不一定砸這么多錢，一些大的應援重頭都是這些人出，然后交給粉絲站執行。”在這部分人眼中，能給愛豆“買買買”就是“占有”他了。

花式偷窺明星私生活一言不合就變“anti粉”

除了“正宮派”，還有一部分私生飯很容易就脫粉甚至變成傳說中的“anti粉”，這類被稱為“娛樂圈本·拉登”的私生飯有各種手段“報復”曾經的偶像或者偶像的競爭對手。惡搞、偽裝、跟蹤、監視到如今逼停座駕，怪招層出不窮，偶像言行稍有差池就會被“設計”。明星公布戀情或被媒體拍到，私生飯覺得這是“渣男出軌”，背叛了自己，“下車想給他一耳光”某當紅小鮮肉的私生飯小J憤怒地和朋友痛訴自己“被劈腿”，還揚言“黃牛車隊蹭到愛豆的車，給司機2000”。仔細想來，黃牛輕輕一蹭就賺四位數，“何樂而不為”呢？

追車逼停已屬初級手段，“anti粉”還曾給明星寄“血袋藏尖刀”，刻意詆毀明星……想來讓人毛骨悚然。黑粉固然可怕，但打著“真愛”幌子的私生飯也不甘落后，在酒店安裝攝像頭、偷原味內衣、盜取社交媒體賬號，私生飯能做到的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說起私生飯，很多資深粉絲都不愿聊太多，當本刊記者問及私生飯的分類時，“有錢的和沒錢的，變態的和不變態的”小白的立場明確，不變態的能忍，有變態行為的堅決抵制。“他們已經嚴重影響了明星的工作和生活！”

愛恨情仇“戲太滿”吃瓜群眾表示“看不懂”

很多私生飯并不愿意被冠此稱號，但小H似乎并不在意，“我就是覺得該給男朋友花這些錢啊，沒錢的人多半是嫉妒”雖然“花錢論”讓人不免唏噓，但她并不支持窺探明星隱私的做法，“本來就是想讓他記住自己而已，何必惹怒人家呢。”即便有這類想法的私生飯存在，還是無法避免大多數有“偷窺欲”私生的存在。在購物網站上，“明星行程”可以低價購買，在社交平臺上，只要花錢，就能獲得明星的各種信息。

在各類粉絲貼吧中，記者翻到了諸多讓人“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帖子，對偶像的臆想程度已經不能用簡單的“花癡”來形容，討論顏值是小兒科，毫不避諱地炫耀自己偶像的內涵修養、身體部分甚至是性能力……言語中愛豆好像隨時要把自己撲倒。普通粉絲給自己“加戲”，私生飯們則想“假戲真做”。為蕭敬騰砸錢買樓半夜敲門的女粉絲還未從視線淡出，如今劉亦菲的男粉絲已經猖狂到公眾場合撲倒偶像。“不懂這些人怎么想，有錢有時間不能做點有意義的事？明星卸了妝難道不是普通人？”自稱非迷妹的璐璐表示根本無法理解這種瘋狂行為。

2黃牛圈生態解密 “助紂為虐”還是“混口飯吃”？黃牛逼停明星 牽動了誰的神經？

“上海白哥”最近很困擾，幾天內接了近2000個電話，導致手機根本沒法正常使用，“簡直氣得吐血”。

自從“鹿晗怒斥跟車黃牛”事件中的當事人“上海大白哥”被粉絲扒出后，ID名相近的黃牛“上海白哥”也受盡牽連。他在微博中承認鹿晗“第一次上海是我跟的，早已發過通知不跟鹿晗，我說到做到了”，還讓大家把他們二人區分開。連事主“上海大白哥”都微博私信他來尋求互相理解和安撫。至于他為什么時常轉發“上海大白哥”的追星微博、二人到底什么關系，“上海白哥”顯得異常謹慎，不愿多談。

“上海白哥”告訴本刊記者，“上海大白哥”在私信中跟他喊屈：“根本沒有別過鹿晗的車，反倒是他們兩部車加保安把他的車別停的。”他坦誠：“跟車是我們不對！但好多東西不是一張聲明就能顛倒的！”隨后又三緘其口，心有余悸地表示“不然又要有人來搞我”。

其實，事實的真相早已不是大家討論的重點，“黃牛逼停明星”事件真切地把黃牛這個“背光”的職業推到了輿論的臺前。他們被口誅筆伐的背后，到底牽動了誰的神經？首先當然是鹿晗這樣不喜私人空間被侵犯、擔心粉絲們人身安全的人氣偶像們。其次是護愛豆心切的粉絲們。“上海大白哥”在6月28日的微博中寫道：“鹿已不跟、飯請勿擾、要湊熱鬧、不要不要！”600條留言中，有希望他道歉的，有希望他說到做到的，有勸他顧及愛豆和自己人生安全的，有覺得私人飯也應承擔責任不能只怪他一人，還有對他進行謾罵和人身攻擊的。7月1日凌晨兩點，他回復了自己的此條微博：“我是黃牛你們說我沒素質我認了！但看看你們自己的評論比我素質又能高到哪去。”而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黃牛說：“我們其實也很生氣，覺得他（‘上海大白哥）是傻×。人家已經打過招呼了，所以我們其實已經不跟鹿晗了。”可見此次事件在黃牛圈內部也有不同的聲音。

“老黃牛”盆滿缽滿撈金光環其實難符

為什么黃牛們要以身涉險踩在道德與法律的邊緣？“上海白哥”感嘆：“誰想做黃牛！我是不想做！沒辦法要養家。”“掙錢養家”是記者采訪的幾個黃牛共同的說法。

那到底如何掙錢？能掙多少錢呢？隨著娛樂造星業的發展，黃牛行業也在進一步擴展和細分，目前有賣門票、獲取活動入場資格、賣明星行程、訂同家酒店、跟車接機、賣明星照片等幾大類。各類收費標準不同，如明星的國內航班時間一般是10-15元一班，而“上海大白哥”和“上海白哥”這樣的跟車黃牛則是按車內人頭算錢，每人一天八小時收費一百元，一般一輛車6-8個人，坐滿的時候一天賺六到八百。韓飯圈知名黃牛“上海阿加西”最早就是通過接機跟車起家，隨后發展了賣票等其他業務，如今身家超過千萬。黃牛華哥苦笑了下：“之前的黃牛都已經發財了，現在生意也不好干，不一定天天有生意，人少的時候賺不到錢。”

跟車黃牛中，像“上海白哥”這樣從前是出租司機的不在少數。“開了7個月出租，身體不行了，體質太差經常生病，就接觸到了這行。”雖然同樣一天至少要工作八小時，但是“等藝人的時候可以休息”。對明星本身并沒有什么興趣的他們，為了這份“工作”，每天都要關注娛樂圈動向，“市場哪個明星粉絲多，就盯誰，國內一般就小鮮肉，國外主要就韓國明星”。而后只要在朋友圈發通告，跟誰誰誰的車，幾點在哪里集合，就會有知道門道的粉絲出現。

在“上海白哥”、華哥等人看來，這份工作和其他工作并沒有什么不同，“跟狗仔有點像，只是對外人來說比較神秘，干這個的畢竟還是少”。華哥認識的上海跟車黃牛同行也就十幾個，“水深不深倒還可以，談不上”。

黃牛自稱“很負責”他們該對誰負責？

小箏在看了鹿晗與黃牛沖突的視頻后憤憤地說：“黃牛還是耕牛？肥的不過是自己一畝三分地！”她一直對黃牛深惡痛絕。她曾經在大學用了一年時間，靠發傳單做兼職掙了一張東方神起的演唱會門票錢，然后發現票被黃牛買光了。“你知道那種心情嗎？絕望！本來應該我們這些想看的人買到的，憑什么讓他們買去賺錢？”如今在醫院工作的她更覺得黃牛擾亂了原有的社會秩序，“不要覺得醫院門口的黃牛賺人命關天的錢不要臉，而娛樂圈的黃牛只是靠粉絲想看明星的心情賺點小錢就可以原諒，他們沒有本質區別！”

而華哥反復強調，他們不是大家以為的黃牛，他們對粉絲“很負責”，表現在——消息幾乎都準確，不會騙粉絲的錢，萬一看不到會不收錢。這也是黃牛這么“拼”的原因之一，“不是說帶人跟車就完事了”。

“上海白哥”認真地說：“其實我們覺得粉絲們真的不容易！有些有經濟實力的還好，有些沒錢又想近距離看自己愛豆的也特別多，我免費也帶過！甚至還給他們錢發車。”坐不滿也要發車，如果跟車超過八小時，會視與粉絲的關系決定加錢與否。這是他們的“職業道德”。

他們還有自己的“堅持”與“界限”。“私人行程基本上我們是拒絕的，有時也勸粉絲不跟。”什么是私人行程呢？“比如藝人回家！怕藝人住所被爆我們都選擇不跟。”而接機、探班、出席活動這樣的公開行程，在他們看來大多數藝人還是可以接受被跟的，“因為車上還有愛他們的粉絲”。至于這個“私人”與“公開”的劃分標準藝人方是否同意、道德層面是否站得住腳，他們“沒想那么多”。

3粉絲與黃牛“結盟”，真的害苦了明星？黃牛因錢起意 暗合粉絲“私欲”

都說黃牛為財，粉絲為人。到底是粉絲帶動了黃牛行業的發展還是黃牛行業的開啟勾起了粉絲更大的欲望？當粉絲不滿足于獲取偶像臺前的信息，渴望了解更多偶像幕后的樣子、個人的生活，甚至想法設法“邂逅”偶像，于是，黃牛就通過自己查、藝人團隊發布、保安公司透露等多種渠道去滿足。

一方面，黃牛和一些粉絲是利益伙伴，“非常熟悉，有什么信息都會互相通知”。另一方面，粉絲說到底是黃牛的“金主”，也是藝人團隊與黃牛聯系的原因，就如華哥所說“鹿晗是個例，不喜歡被跟，很多明星還是很喜歡活在‘花叢中，喜歡粉絲到處追著圍著的這種感覺，有些是經紀人透露出來，其實對粉絲沒什么戒備心理”，甚至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我們不做危險動作，明星也不故意甩掉我們。跟車在門口等著，吃飯也在外面等著，粉絲在外面看看就覺得很滿足”。但同時，黃牛內心也并不理解和認同粉絲的“欲望”，在他們眼中，這些粉絲是容易滿足的“小孩”，“有些看到偶像跟他們打招呼，會當場激動得哭”，甚至有些黃牛覺得他們是“腦殘，整天除了明星什么都不想”。

真愛粉嗤之以鼻呼吁“愛他就給他自由”

近年來，隨著偶像勢力的興起，私生飯群體愈演愈烈，各種騷擾、侵害明星人身安全的行為也在不斷激起公憤。“他們用極端的方式引起明星的注意，認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獲得明星隊他們的關注。”從事心理學教育的劉文認為這些私生飯可能大多生活沒有重心或丟失自我，他們需要一個理想化的對象支持自己的精神世界。

如今，明星被侵權也不再忍氣吞聲，鹿晗直接發微博回應私生飯和黃牛跟車“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了？太理直氣壯了吧？你說了些什么話，我就不在這兒說了”，鹿晗工作室也發表聲明堅決抵制追私行為：“我們呼吁大家拒絕黃牛，拒絕追私，尤其拒絕對公共、人身以及財產有強烈危害的跟車追逐行為的縱容。”而這，也正是被“追私問題”困擾的明星們的集體呼聲。法律沒有相應的條款去禁止私生飯的某些行為，單靠道德約束很難解決根本問題。

“也許只能靠自覺？”資深粉絲小北發了一個攤手表情，“最近《好先生》不是說了，愛他就是看著他幸福！”所以，私生飯們是不是可以理智一些，別讓偶像為你的行為買單，愛他，就給他一些私人空間吧！不愛他了，也別刻意傷害，離他遠一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