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老師

張長公

全職太太萬花妹，丈夫是貿易公司的老板，家中有房有車，兒子石富八歲了，夫妻倆都指望兒子長大后，長江后浪推前浪，真正能發財發財發大財，錢多錢多錢更多。

要讓兒子發大財，萬花妹想，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當今世界，知識就是財富，只有讀好了書，才能賺大錢。于是，她高價買了實驗小學的學區房，這所小學，丈夫也讀過，教育質量好得不得了。過幾天就要報名了，這天，萬花妹特地領兒子到學校來，先讓兒子熟悉一下環境。

進了學校，遠遠看見操場上，一個老人正在拾飲料瓶，萬花妹抓住機會，對兒子說：“進了學校，一定要認真讀書。”

石富說：“媽，你說過多少遍了，還要說！”見兒子聽不進去，萬花妹指著拾飲料瓶的老人說：“你別厭煩，不好好讀書，長大了，沒有出息，和那老頭一樣，這么大年紀了，還拾飲料瓶賣錢，多苦惱。”

兒子看著老人拾飲料瓶，叫了起來：“媽，我口渴，我要喝可樂。”

萬花妹沒想到，不但沒有教育出成果，反而看到人家拾飲料瓶，就要喝可樂了，這樣的孩子，有什么出息？萬花妹恨得咬牙切齒，拉著兒子的耳朵說：“你呀，只知道吃，媽給你講的話聽進去了嗎？”

兒子叫著：“聽進去了，叫我認真讀書，長大了賺大錢，不要像那老頭一樣，窮得拾飲料瓶賣錢！”

哦，兒子聽在耳里，記在心里了，萬花妹忙打開包，拿出可樂給兒子。石富拿起可樂瓶，“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嗵”一聲，把瓶子丟了出去。

萬花妹又叫起來了：“沒喝完怎么就丟了？”石富鼻孔里“嗤”一聲，不屑一顧地說：“我長大了賺很多錢，剩一點可樂算什么？”

萬花妹聽著兒子的話，瞇起眼睛笑了，兒子口氣這么大，以后要賺大錢，有出息！

拾飲料瓶的老人，頭發花白，背也有些駝了。他看到石富扔出的飲料瓶，就走了過來。萬花妹想起前幾天和丈夫出去旅游，買了很多熟食，吃不了，給一個乞丐吃了，那乞丐不住地感謝，還鞠躬呢。這老人拾了沒喝完的可樂，一定也會高興的。沒想到老人不但不拾，反而責問石富：“小朋友，你怎么亂丟瓶子？”

石富根本不把老人放在眼中，瞪了老人一眼，說：“你是拾垃圾的，這瓶子應該你拾！”老人臉色頓變，問道：“你說什么？”

石富看著老人，想這都聽不懂，一定耳聾了，他的聲音更響了：“你是拾垃圾的！你去拾，呸！”老人終于發飆了，大聲喝道：“小小年紀，學會看不起人了，拾起來！”

老人一發火，石富害怕了，不住地往媽媽身邊靠，萬花妹大怒，一個拾破爛的老頭，氣焰囂張，竟敢欺負我的兒子，她破口大罵：“孩子他爸一天賺的錢，比你一年拾破爛的錢多得多，你窮瘋了，欺負我兒子呀？”

老人瞪了萬花妹一眼，搖著頭說：“有你這么做媽的嗎？”萬花妹指著老人的鼻子吼道：“你年紀活在狗身上啦，活了一大把年紀，欺負孩子呀？”

老人揮手：“不可理喻，出去！出去！”一個拾破爛的，竟敢趕我們，萬花妹忙拿出手機，向丈夫求救，一個勁地叫著：“你快來呀，石富和我，給拾垃圾的欺負了！”

丈夫的公司就在附近，一會兒就趕來了，兒子看到爸爸救星似的叫起來：“爸爸，這個拾垃圾老頭要趕我們！”

丈夫見到老人，臉頓時漲得通紅，頭也低下來了，像犯了錯誤似的，不知說什么好。

萬花妹奇怪了，一個拾垃圾的老頭，有什么可怕的？她奇怪地問丈夫：“你怎么啦？”

丈夫不但不理睬她，反而連連向老人道歉：“老校長，我老婆兒子不懂事，得罪您了。”

萬花妹聽了震驚不已，自己花了不少心血，要讓兒子到這所學校來讀書，這會兒居然得罪了老校長！她心慌了，意亂了，猛地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痛心疾首地叫著：“老校長，我瞎了眼睛，大人不記小人過，老校長高抬貴手……”

老校長認出他過去的學生，看著他不住地搖頭，說：“想不到你們有了點錢，就財大氣粗，看不起人了。”

丈夫低聲下氣，連連賠不是，說：“老校長，對不起，我老婆兒子不認識您，多有得罪了。”

老校長說：“得罪我算不了什么，你們是孩子的第一老師，可不能讓孩子在錢眼里翻跟斗，長大了只認錢不認人呀！”

老校長說著，拿起拾到的瓶子走了。萬花妹望著老校長遠去的背影，說：“想不到，當了校長還拾瓶子。”

丈夫說：“你懂什么？昨晚附近小區居民在學校里搞活動，老校長拾瓶子是清理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