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科維執政初期印尼華人社會狀況初探*

潘　玥

(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　廣州 510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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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科維執政初期印尼華人社會狀況初探*

潘玥

(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廣州 510275)

[關鍵詞]佐科維；印尼；華人社會；參政；歧視

[摘要]印尼總統佐科維自2014年10月上臺以來，重視與中國發展政治與經貿關系，與中國締結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在族群政策方面，他采用公平對待各族裔、各宗教的政策，繼續改善包括華人在內的少數族裔的地位，華人的政治參與、經濟參與和社會文化權利都有所提升。在此背景下，外界認為印尼華人正處在歷史的最佳時期。但在較好的現狀和光明的前景下，依然存在影響華人生存狀況的隱憂。印尼經濟發展疲軟、政府控制力偏弱以及歧視華人的社會基礎深厚，是造成隱憂頻現的原因。如果佐科維政府的經濟改革仍不奏效，政府對社會現狀持續失控，針對華人的大規模騷亂事件仍將有可能發生。

21世紀以來，印尼人權和民主的發展，使得華人問題日益受到重視，華人的處境得到明顯的改善，華人社會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佐科·維多多(Joko Widodo，以下簡稱為“佐科維”)上臺后，繼續奉行族群平等的政策，重視少數族裔權利，加上佐科維非常重視與中國發展雙邊政治和經貿關系，中印尼關系正處于空前的“蜜月期”[1]。因此，外界普遍認為印尼華人社會正處在歷史的最佳時期[2]。印尼華裔總會主席許天堂(Benny G. Setiono)認為，相比起新秩序時期，當下的印尼社會對華人最為友善[3]。

佐科維2014年7月當選，10月上臺，執政才一年多，認為印尼華人社會處于歷史上的最佳時期的依據何在？最佳時期意味著什么？印尼華人社會本身是否同意上述說法？目前，相關的學術成果鳳毛麟角，相關議題在印尼語報刊上也不多見*國內外相關的研究成果主要有：Sinta Paramita, SIP., M.A., Komunikasi Politik Dan Demokrasi Etnis Tionghoa Dalam Pemilu 2014(2014年大選華人的民主和政治傳播), Proceeding: Seminar Nasional Komunikasi Politik, Konferensi Komunikasi Politik, Desember 2014, pp.3-17; Prof. Lian Yin Ming, Jalan Menuju Persamaan Hak dan Kewajiban Kewarganegaraan Etnik Tionghoa Indonesia(印尼華人通往公民權利與義務平等之路)，Forum Yayasan Nation Building, 29 September 2014, http://www.nabilfoundation.org/artikel/4/jalan-menuju-persamaan-hak-dan-kewajiban-kewarganegaraan-etnik-tionghoa-indonesia; 1 Tahun Pemerintahan Jokowi-JK: Paket Kebijakan Ekonomi, Bangkitkan Kepercayaan Pasar(佐科-卡拉的第1年：經濟一攬子政策，以激發市場信心), Kementerian Koordinator Bidang Perekonomian Republik Indonesia, 21 Oktober 2015, https://www.ekon.go.id/berita/view/1-tahun-pemerintahan.1775.html; 李皖南：《2014年印尼政治、經濟、外交形勢回顧與2015年展望》，《東南亞研究》2015年第2期；溫北炎：《印尼新總統佐科維執政1年主要業績初評》，“中國與印尼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機遇與挑戰”國際學術研討會，暨南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華僑華人研究院主辦，廣州，2015年11月，第101-106頁；廖小健、吳婷：《后蘇哈托時期的印尼華人參政——以幾次大選和地方選舉為例》，《南洋問題研究》2015年第3期。。筆者利用在印尼訪學之機，通過走訪印尼華人、學者和民眾，研讀報刊新聞以及相關的文獻和數據，闡釋了2014年佐科維上臺后，印尼華人社會在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等方面所取得的長足進步，探討其正處在歷史最佳時期的表征，指出繁榮下的隱憂，并嘗試分析隱憂的根源。

一印尼華人社會處于歷史的最佳時期

佐科維對待少數族裔(包括華人)一直秉承一種“不偏不倚、公平對待”的態度。在擔任梭羅市長和雅加達首都特區省長期間，面對一個多族裔和多宗教的社會，他堅持“多族群團結、共建印尼”的原則，通過多走訪、多溝通的方式，與梭羅和雅加達各少數族裔的社會名流、商界領袖和民間社團保持良好的關系，得到了大部分民眾的支持[4]。在2014年競選總統時，佐科維曾向華人社團保證當選后華人的安全問題[5]，這一點也得到了大部分中下層華人的支持。佐科維主張“思想革命”，消除基于族裔、宗教或群體間的歧視(SARA)[6]。正式接任總統后，他啟用梅加瓦蒂(Megawati Soekarnoputri)執政期間的外交團隊，也繼承上一任政府的華人政策，著力改善華人的生存與社會狀況，給予華人應有的政治、經濟、文化和教育等權利。佐科維政府也充分肯定華人企業家在國家經濟建設方面所作的突出貢獻。外界普遍認為，印尼華人社會正處于歷史的最佳時期，這突出表現在印尼華人政治和經濟參與度以及社會文化的自由程度上。

(一)華人政治參與度大大提高

蘇哈托倒臺后，華人先后成立了3個華人政黨，即中華改革黨(PRTI)、同化黨(PPI)和大同黨(PBI)[7]，但由于影響力較小，或是“剛誕生便夭折”，或是在國會占很少的席位。華人也逐漸意識到個人力量的薄弱，他們開始“依附于固定政黨，積極投入黨務工作，且多被推舉進入華人相對集中的選區參選”[8]。華人競選者改變之前毫無競選策略、扎堆登記參選的方式，開始制定競選策略，主張為華人爭取更公平的待遇。

2014年大選，華人的參政熱情進一步提升。在國會和各級地方議會選舉中，華人候選人約350余人，比2009年150余名和2004年50余名候選人有了大幅提高。候選人的質量也明顯提高，華人候選人的平均學歷為碩士，其中不乏雙料碩士和博士[9]。2014年大選結果，有13位華人當選國會議員，占2.34%[10]，與2009年大選基本持平[11]。華人議員分屬多個政黨，其中斗爭民主黨(PDI-P)華人議員最多，有10人，包括陳金揚(Sofyan Tan)、黃正德(Hendrawan Supratikno)等；國民使命黨(Partai Amanat Nasional)、民主黨(Partai Demokrat)和民族復興黨(Partai Kebangkitan Bangsa)的華人議員分別是杭·阿里(Hang Ali)、劉順嚴(Eko Wijaya Parsito)和張育浩(Daniel Johan)。他們的身份主要是企業家、醫生、教授和社會活動家。總體上說，有意登上政治舞臺的印尼華人，其教育背景、個人素質和物質基礎都優于以前，呈現出組織上、物質上和精神上全方位的準備。

除了國會議員，華人也積極參與地方首腦的選舉，部分順利當選，如西加里曼丹省副省長黃漢山(Christiandy Sanjaya)、山口洋市市長黃少凡(Hasan Karman)和東奴沙登加拉副省長李振光(Benny Alexander Litelnoni)，其中最受矚目的當數現任雅加達首都特區省長鐘萬學(Basuki Tjahaja Purnama)。

鐘萬學是印尼最著名的華人政治家之一。2012年雅加達首都特區省長選舉，佐科維和鐘萬學組合競選勝出，鐘萬學成為印尼首位華人副省長。2014年佐科維當選總統后，鐘萬學受命出任代省長，成為印尼首位華人省長。對印尼華人社會而言，這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他的成功當選，被視為印尼華人參政的歷史性突破[12]，是印尼華人嘗試融入主流社會的重要標志之一[13]。鐘萬學能以華裔基督徒的身份，在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登上政治高位，主要得益于他獨特的政治傳播方式。他善用社交媒體宣傳他的政治觀點和政策，比如通過Facebook和Twitter宣傳他“以服務民眾為中心、反腐廉正”的主張；通過YouTube向民眾報告最近政府的運作情況等[14]。當然，鐘萬學本人雷厲風行的作風，也是他當選的重要原因之一。除此以外，他作為少數族裔，信奉少數人信仰的宗教，能在一個以巴達維族、信奉伊斯蘭教為主的省份當選，更反映了印尼人民逐漸開始淡化種族身份，逐漸愿意接納少數族裔或其他宗教的信徒作為他們的領袖。目前，鐘萬學正積極準備競選下一任雅加達首都特區省長。根據最新的調查數據，他的支持率位列各候選人之首，從部族來說，他在爪哇族(23%)、巽他族(17%)、巴達克族(37%)、巴達維族(19%)和華人(54%)中得到了最多的支持率，然而在米南加保族方面卻略遜一籌[15]。

(二)華人經濟參與度持續提高

在印尼經濟發展中，華人扮演著重要角色，華人經濟已成為印尼民族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近30年來，印尼華人的經營范圍非常廣，從種植業和商業逐漸向工業、金融業、旅游服務業等領域發展，誕生了一批實力雄厚聞名海內外的華人財團，如金光集團、阿斯特拉國際集團和三林集團等。1998年金融危機后，華人經濟雖遭打擊，但業已恢復，煥然新生，每年有6-8位華人巨商榮登富豪榜前十[16]。

華人經濟在佐科維當政下面臨更好的機遇。佐科維心懷海洋大國夢，希望通過發展印尼的經濟，將印尼打造成“中等強國”。他先提出“海洋軸心國”的發展戰略，并主張加強與其他大國的經濟合作，大力興建印尼的基礎設施，力推“一站式綜合服務”，簡化投資手續，使得印尼的投資環境更具競爭力和吸引力。對華人社會來說，佐科維上臺本身就是一個利好信息。佐科維有豐富的從商經驗，與工商界人士的交情甚篤，在處理經濟問題方面具有絕對的優勢，迎合了印尼百姓和外國投資者對于改善投資環境、穩定匯率和抑制通貨膨脹等方面的期望。以重商形象示人的佐科維當選和執政，增強了印尼華商的投資信心，使得更多華商在商業和經貿領域大展拳腳。

華商不僅是印尼經濟的實際推動者，也是中印尼兩國經貿關系的重要橋梁和使者。中國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是印尼重要的經貿合作伙伴之一。佐科維上臺后，兩國在大型經貿合作項目上也取得了不少突出成果，其中最矚目的是2015年的中印尼合建雅加達—萬隆高鐵項目。在談判過程中，華商不僅作為項目合作方或競標者出現，還擔任大型基建項目印尼和中國間溝通的橋梁和使者，積極奔走，多方溝通。另外，印尼日益趨好的投資氛圍，也使得越來越多的華商走出國門，走向世界。其中，中國也是印尼華商重要的投資目的地之一。雅加達華商張先生就在廣東肇慶購地，開辦塑料廠，投資規模之大，受到印尼駐廣州總領事琇翡(Ratu Silvy Gayatri)女士的接見。他受訪時表示：“佐科維總統上臺后，我們華人經商，更有信心。而且看到中國印尼的關系這么密切，更傾向于去中國投資開廠。”[17]北京中關村還向國務院建議，推出“華裔卡”，方便持卡的華裔人士來華投資、開辦銀行帳戶、置業、申請駕照、子女入學等[18]。該建議雖然尚處于研究階段，但得到了許多印尼華商的支持，雅加達廣東同鄉會數位常年往返于中印尼的成員紛紛表示：“有了‘華裔卡’，去中國做生意就不用辦簽證了，方便多了。”[19]但梁英明教授同時指出，以“華裔卡”為形式，向華裔提供特殊的便利，有可能使得東南亞國家再生疑慮，放寬綠卡政策比恢復雙重國籍更為理想[20]。

(三)華人社會文化狀況日漸改善

21世紀以來，印尼幾位總統在提高華人地位上所作的積極努力，使得華人的社會文化地位得到明顯的提高。佐科維延續了前幾位總統的對華政策，華人的文化與風俗得到官方的認可：農歷新年是法定假期，全國放假一天；華文媒體發展迅猛；華人社團發展更為迅速，尤其是在泗水、棉蘭、坤甸等華人聚居的城市；印尼年輕一代掀起了“漢語熱”，他們紛紛到北京、廣州、海南和上海等地留學；出現了一批用印尼語、漢語和英語同時授課的“三語學校”等。

其中，華文報紙的發展值得一提。擁有百余年歷史的印尼華文報紙歷經滄桑，在蘇哈托統治時期遭到全面封禁后，已迎來新生，并出現了新特點，得到了新發展。華文報紙是印尼華人文化的載體和傳承者，是華人間相互聯系的重要紐帶，也是前往印尼經商、學習和工作的中國人了解印尼的一扇重要窗口。現在不少華文報紙不僅有紙質版，還有電子版，順應了新媒體的變化，滿足了新時代的要求。目前印尼影響力較大的華文報紙主要有《國際日報》、《印度尼西亞商報》、《印華日報》、《印尼星洲日報》和《千島日報》。前四家報紙屬于全國性報紙，在雅加達出版，在印尼華人主要聚居地如棉蘭、泗水、山口洋、坤甸、三寶壟等地也有發行。而《千島日報》則是地方性華文報紙的典型代表，現在有2個報社，即泗水總社和雅加達分社。《千島日報》雅加達分社洪忠良社長表示：“印尼的華文報紙現在還是以紙質版為主，但電子版是大勢所趨。近來打算與中國開設印尼語專業的高校合作，開設華文報紙編輯志愿者項目，為‘遲暮’的華文報紙注入新鮮血液，也在計劃開發《千島日報》的手機客戶端和注冊微信公眾號等。”[21]華文報紙的迅猛發展，除了歸功于老一代印尼華人的“故土”情結外，還得益于印尼對華人相對平等友好的政治大環境。

在筆者訪問的印尼華人中，新客華人或者新客華人的第一代大多認為佐科維時代是華人社會的最佳歷史時期。他們大多是商人、報人或華人社團的管理者，經歷過蘇加諾、蘇哈托和蘇西洛等幾位總統的執政，對中國有特殊的情感。據筆者的訪談，他們認為，相比蘇哈托執政時期，現在印尼華人的處境確有云泥之別。但如果將比較的范圍縮小在后蘇哈托時期的幾位總統，問及為何在佐科維執政時期印尼華人社會處在歷史最佳時期時，他們的主要觀點可歸納為兩點：第一，中印尼關系空前密切，尤其在經濟合作方面；第二，不是說后蘇哈托時期的幾位總統對華不友好，而是改善華人處境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剛好佐科維執政的初期，各種因素綜合起來，讓華人社會對現狀基本滿意，對前景充滿希望。但還有一些印尼華人不太認可“最佳時期”的說法，出生于20世紀80、90年代的土生華人，其中包括前往中國留學學習中文者，對上述說法既不認同，也不否認，總之不太關心。

總體而言，佐科維執政初期印尼華人社會在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等方面，的確取得了明顯的進步和發展。因此，從這一角度來看，印尼華人社會處在最佳歷史時期的說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二印尼華人發展依然存在隱憂

雖然印尼華人社會處于歷史的最佳時期，然而并不意味著印尼社會不存在歧視華人的現象，也不意味著華人能與爪哇人、巽他人和馬都拉人等原住民一樣，平等地享有政治、經濟、文化和教育等各項權利。印尼民眾對華人依然存在偏見、誤解和歧視，對華人還存在著刻板印象。

一直以來，印尼流行著一種說法：“如果華人完全控制了印尼的經濟，他們的下一步就是掌握政治統治權。”[22]而近來華人的參政熱情，被認為華人正在實現上述“說法”。比如，2014年傳媒大亨陳明立(Harry Tanoesoedibjo)加入人民良心黨(Hanura)，成為該黨推舉的候選人，競選印尼副總統，是首位華人副總統候選人。隨后，他還成立了自己的政黨。現在，鐘萬學正積極準備連任，競選2017年雅加達首都特區省長。外界認為，雅加達首都特區省長只是鐘萬學的政治跳板，他的目標是2019年或至少是2024年的印尼總統之位[23]。

印尼華人在政治和經濟上的成就，引起印尼社會的關注。其中，部分極端主義原住民的反應最為激烈。2015年7月25日，印尼一個名為“原住民黨”(Partai Pribumi)的政黨在該國司法與人權部獲準注冊，并于同年印尼獨立70周年國慶日當天發表成立宣言，表示將為印尼的原住民爭取更多的權利，提高原住民的地位，不再當非原住民的仆人，公開反對“非原住民”享有平等公民權利。同時，該黨還宣布將迅速在印尼各省建立分支機構，積極籌備2019年的總統大選。不難看出，原住民黨成立的動機和目的都是有針對性的，而矛頭對準的正是在印尼生活了多個世代、早已安居樂業的華人。雖然印尼現在是民主國家，各種聲音和主張的存在都屬正常，但一個顯著針對華人的政黨居然可以獲得國家司法機構的注冊批準，這讓身為“非原住民”的華人惴惴不安。

印尼華人所經受的長期歧視，也改變了他們的思維方式以及與大多數族裔交往的模式，使得他們時刻居安思危，既對社會處境的改善感到欣慰，又擔心因此引來其他族裔的敵意。在最新的民調中，鐘萬學取得了最高的支持率[24]。但是雅加達華人對他積極參選的態度也不盡相同，一部分華人支持他，但是，還有不少華人反對他競選下一任省長，其中不乏社會名流。雅加達人民論壇領導人李學雄(Lieus Shung Kharisma)在2012年曾公開表示對于鐘萬學的當選“深感自豪，與有榮焉”。但最近，他向媒體表示：“夠了！鐘萬學不要再連任了。雅加達華人在他的領導下，并不感覺很自在。”[25]而“不自在”的原因是擔心華人在政治上的表現過于突出，會引起其他族裔的不滿。這種擔憂也得到雅加達北部和西部部分華人的贊同，雅加達北部和西部歷來是經濟條件相對較好的華人聚居的地區。他們擔心鐘萬學這類華人政客過分打眼，引致其他族裔對華人參政的不滿甚至敵意，進而影響到他們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和商業貿易。他們認為，華人的優勢在于商界，應發展自己的長處[26]。

華人的隱憂也表現在投票率低迷上。有研究資料顯示，印尼大選的公民參與率逐漸回復理性水平，三屆大選的投票率呈現下降趨勢，2014年大選投票率為70%，低于2009年的72%和2004的80%[27]。而華人投票率還要略低于全國的整體水平，部分華人對選舉與投票的態度依然冷淡[28]。這種情況不僅出現在有慘痛歷史記憶的新客華人身上，還出現在部分年輕的土生華人身上，其中不乏曾經留學中國的“90后”。筆者采訪了幾位萬隆的華人，他們表示：“如果是選市長或者省長，會去投票，畢竟影響到自己的切身生活。但是如果是選總統，就不太關心。有時在國內，也懶得去投票，一票兩票對大局沒有什么影響。如果在國外，就更不會為了投票回國了。”[29]

華人對參政的矛盾心理和政治冷淡態度，是蘇哈托32年統治打壓華人帶來的苦果。華人對所遭受的迫害和限制心有余悸，現在情況稍有改善，又時時居安思危，惴惴不安，恐反華排華卷土重來。許多華人不愿承認自己的華人身份，如2010年的人口普查，華人約占總人口的1.2%，約280萬人[30]。但這一數字遠低于實際情況，印尼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創始人之一林綿坤(Sofyan Wanandi)估計，印尼華人人口實際已達1,000萬[31]。但由于蘇哈托的“同化政策”，第二和第三代缺少歷史記憶的華人在族群認同上并不把自己歸入“華人”中。還有一部分人擔心在人口普查中承認華人身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拒絕承認自己的華人身份。

實際上，鐘萬學、陳明立、黃漢山等人都屬于土生華人，他們不具有漢語讀寫能力，對中華文化感情不深。在他們嘗試登上政治舞臺時，紛紛選擇弱化華人身份，以爭取更多的支持和選票。鐘萬學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示：“我的祖先來自中國，但我是印尼人，不是中國人，印尼才是我的故土和祖國。”[32]他雖然含蓄地承認了自己的華人身份，但更突出了他的印尼身份和愛國主義。印尼最大的私營航空公司獅航(Lion Air)總裁魯斯迪(Rusdi Kirana)則更為“徹底”，他加入了一個伊斯蘭政黨——民族復興黨。他說：“雖然我不是回教徒，但我還是決定加入回教政黨。我要證明我們少數民族也能和多數民族合作。”[33]

三華人社會發展隱憂的根源

(一)印尼的經濟持續走低

2008年起至今，印尼國內生產總值(GDP)總體呈上升趨勢，看似經濟形勢一片大好。然而，如果從實際GDP增長率來看，2008—2009年先跌后升，從2010年起，印尼的實際GDP增長率不斷走低，2015年的估算值甚至低于2009年的歷史低點(見圖1)。從表1可知，21世紀以來，雖然以印尼盾計算的人均名義GDP數值上連年增長，但如果折算成美元，可以看出，2000—2012年印尼人均名義GDP總體呈上漲趨勢，但是2012年至2014年，印尼人均名義GDP不斷走低，2014年的跌幅達3.8%。從圖2可知，人均實際GDP的波動則更為明顯，2001—2007年人均實際GDP連年上升，2008—2009年有所回落，2010—2014年總體呈下降趨勢，表明印尼的經濟雖然總量上不斷增加，但是速度明顯放緩，印尼的經濟明顯出現疲軟。

2015年伊始，佐科維公布2015年印尼GDP的增長目標為5.7%。然而，從表2可知，印尼2015年的GDP增長率為4.79%，并未達成政府年初設定的預定目標，創2009年以來新低。

圖1　2008—2016年印尼GDP走勢

注：GDP以現價美元計算，2016年為預測值。

數據來源：World bank，2015-04-01，http://data.worldbank.org.cn/indicator/NY.GDP.MKTP.KD.ZG/countries/ID?display=graph

表1　2000—2014年印尼人均名義GDP情況

注1：“萬盾”為萬印尼盾，r=修訂數，p=初步數。

數據來源：印尼國家統計局(Badan Statistik Pusat), 2015-02-05，https://www.bps.go.id/index.php/publikasi/1045

圖2　2000—2014年印尼名義GDP、實際GDP和人均實際GDP的增長情況

注：r=修訂數，p=初步數。

數據來源：印尼國家統計局(Badan Statistik Pusat)，2015-02-05，https://www.bps.go.id/index.php/publikasi/1045

表2　2011—2015年印尼各季度GDP(單位：%)

數據來源：司爾亞司數據信息有限公司(CEIC), 2016-01-01，https://webcdm.ceicdata.com/download/gdp-indo-2011-15/

2015年印尼經濟發展之所以未達到預期5.7%的增長率，除國內市場發展不盡如人意外，也受到全球市場不景氣的影響，大宗產品需求減少，價格也有所下降。2015年以來，大宗商品價格銳減，直接影響到印尼的出口和外匯收入。同時，從圖3可知，印尼貨幣的匯率也經歷了多年的下跌，一路下跌至2002年以來的最低點。據布隆伯格即期匯率的統計結果，2015年來印尼盾對美元累計貶值10%[34]，幾乎接近了1998年金融危機時的匯率。

圖3　2000—2014年印尼官方平均匯率的升跌情況(單位：%)

注：2002年前為IMF匯率，2002年后為官方平均匯率。2010年前為SNA 1993數據，2010年開始為SNA 2008數據。r=修訂數，p=初步數。

數據來源：印尼國家統計局(Badan Statistik Pusat)，2015-02-05，https://www.bps.go.id/index.php/publikasi/1045

關于印尼經濟的走低，感觸最深的就是印尼中下層民眾，他們對佐科維政府的經濟改革從先前的充滿期待，變得日益失望。佐科維總統上臺后，為了給政府減負，取消了燃油補貼。燃油補貼的受惠者主要是社會中上層，此舉的初衷在于將燃油補貼的開支，投入到基礎設施建設、農業與漁業生產設備以及中小企業中，以促進印尼經濟的可持續性發展[35]。然而，民眾更多關注取消燃油補貼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油價上漲，食品和日用品等生活成本明顯增加，這對尚未完全解決貧困問題的印尼來說，可謂雪上加霜。

2015年，印尼的經濟增長率創6年來新低，帶來的直接影響是企業與公司不斷裁員，導致了居高不下的失業率。2015年8月，印尼的失業率為6.18%，相比于2015年2月的5.81%，增長了6.37%[36]。2015年7月的通脹率也高達7.6%。而印尼盾對美元匯率卻不斷下跌，在實際的兌換中，從2015年11月的1:13400，跌至2016年1月的1:14000，跌幅達4.29%。物價日漸上漲，失業率上升，印尼盾不斷貶值，使得中下層民眾的經濟壓力巨大。Go-Jek是印尼一款摩托車打車應用軟件，提供載客、快遞及購物等服務。其中不乏女司機，一般來說，印尼大部分已婚婦女多為家庭主婦。在筆者和女司機的交談中，她們紛紛表示，如果不是生活成本上漲太快，也不會選擇在丈夫上班、孩子上學的時段出來開Go-Jek賺點生活費。不超過10公里的路程，收費為15,000印尼盾(合7.5人民幣)，卻需要20-30分鐘。由于出來載客的時段并非上下班高峰，因此，開工率僅為50%左右。每天開2-3小時，也就賺20人民幣左右。筆者作為印尼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訪問學者，在雅加達工作與生活期間，也直觀地感受到物價的飆升和印尼盾的貶值。菜品價格一漲再漲，2015年12月20,000印尼盾可以買一碗牛肉丸粉，2016年1月價格就上漲了10%。

(二)政治因素也是華人社會產生隱憂的根源之一

目前，印尼民眾對新政府的期待和耐心正日益消減，由于經濟增長下滑，失業率、通脹率居高不下，而新總統的其他經濟刺激政策卻未見成效，民眾大失所望，對政府的不滿情緒日益明顯，示威游行也成為常態化的活動。每逢周五，一些民眾就在雅加達獨立廣場集會游行，抗議政府取消燃油補貼，物價不斷飆升，人民生活苦不堪言。2015年9月初，雅加達曾爆發大規模的工人示威游行，數千名工人走上街頭，提出包括提高工資、提供就業保障和停止輸入外勞等9項要求。當局不得不出動8,000名防爆警察維持秩序[37]。而最近，雅加達幾所大學的學生也加入游行的隊伍，抗議政府的示威活動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另外，佐科維所在的政黨在議會中并不占多數席位，因此，佐科維希望推行的許多改革措施都面臨反對黨的重重阻撓，行政決策效率極為低下。佐科維政府執政一年，被印尼主流媒體評價為“軟弱”(lemah)，突出表現在打擊貪污腐敗問題上。佐科維主張修訂《印尼反腐敗委員會法》，然而該法修訂后的部分條文，卻實際上削弱反腐敗委員會的權力，某種程度上助長了貪腐氣焰，比如規定反腐部門的壽命為12年[38]。

同時，分析人士指出，在佐科維的執政期內成立“原住民黨”這樣帶有明顯種族歧視色彩的政黨，恰好反映了佐科維政府是近些年來印尼最“弱”的一屆政府。因為對于任何強勢和有政治頭腦的首腦而言，絕不會輕易打出“種族主義”這張牌，也絕不會允許極端種族主義分子制造事端，影響國內政治生態的平衡。而佐科維“不偏不倚”的族群政策，在不少原住民看來，是一種“親華人反伊斯蘭”的政策[39]，因而要捍衛原住民權利。這令人不禁聯想起1998年的排華事件，人民對當局的不滿亟待一個宣泄口，而當局則需要一只替罪羊，最后華人可能又一次成為不幸的“羔羊”。

(三)印尼長期存在歧視華人的土壤

由于歷史原因，原住民始終把華人當成“外人”，或者說印尼華人始終無法完全融入印尼社會。尤其是蘇哈托統治時期，政府對印尼華人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等權利進行全面限制，華人不得使用華語名字，華文學校被關閉，華文書刊報社被取締，不鼓勵華人從軍和參政，也不允許華人成立華人政黨，甚至連宗教信仰和風俗習慣也被禁止。上述政策助長了社會上反華、排華的氣焰，華人成為當地人發泄不滿的對象，最終導致了1998年5月震驚全球的排華事件。時至今日，原住民仍將華人視為“異己”，質疑華人的忠誠。印尼原住民，尤其是受教育程度較高的精英階層，對華人尤其不信任。筆者在雅加達做訪問學者期間，曾多次在研討會上聽到不少發言人表示懷疑“華人對印尼的忠誠度”。其他不少學者也有過這種經歷[40]。不少印尼的精英人士認為，不應把華人作為少數族裔對待，因為在人口普查登記的31個族群中，華人人口排第18位[41]，相對于后面的13個，并不能稱為“少數族裔”。

而部分華人仍然生活奢侈，喜歡炫富，出門開兩三輛車，帶著三四個司機保姆。這使得印尼民眾對華人的負面刻板印象并沒有太大改變，認為華人把握了國家的經濟命脈，又“為富不仁”，壓迫下層百姓。現在，印尼經濟下行，中下層民眾生活并無明顯改善，而城市中的華人生活相對富足，更使得民間仇富心理有所抬頭。

簡短的結語

自佐科維上臺以來，在印尼各華文報刊上出現了“印尼華人社會正處在歷史最佳時期”的說法。但是，印尼華文報刊的創辦者和受眾多是上了年紀的一批印尼華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華商，這些人經歷過“九·三〇”事件，有著深深的歷史記憶，對中國有著特殊的情愫。華文報刊上的看法，并不能代表印尼華人社會普遍的觀點。如果僅通過閱讀印尼的華文報刊，往往樂觀估計了當前的形勢，認為印尼華人社會處于歷史最佳時期，排華事件重演的可能性極低。然而，印尼經濟發展放緩，佐科維政府控制力不足，貪腐問題依然嚴峻，原住民對華人的猜忌仍然存在，不信任華人的執政能力，不支持華人參政議政，對富裕華人存在仇富和敵意。

如果佐科維政府振興經濟的措施不能奏效，印尼經濟形勢將持續惡化，排華是否成為當局轉移矛盾、穩固政權的手段，還是個未知數，誰也無法排除華人再次成為“替罪羔羊”的可能性。一旦爆發排華事件，印尼的政治穩定和社會環境必將大受影響，后果不堪設想。因此，印尼仍需警惕排華問題，應該密切關注不正常的事件，予以疏導和制止，避免重演1998年的悲劇。

【注釋】

[1] Rini Utami, “Hubungan Indonesia-Tiongkok: dari Soekarno hingga Jokowi”(中印尼關系：從蘇加諾到佐科維)，Antara News, 13 April 2015, http://www.antaranews. com/berita/490460/hubungan-indonesia-tiongkok-dari-soekarno-hingga-jokowi

[2] 溫北炎：《印尼新總統佐科維執政1年主要業績初評》，“中國與印尼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機遇與挑戰”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暨南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華僑華人研究院主辦，廣州，2015年11月。

[3] Agust Supriadi, “Imlek 2015, Etnis Tionghoa Ingin Peran Lebih Dalam Pembangunan”(農歷2015年，華人希望在發展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CNN Indonesia, 20 Februari 2015, http://www.cnnindonesia.com/ekonomi/201502192229

30-92-33431/imlek-2015etnis-tionghoa-ingin-peran-lebih-dalam-pembangunan/

[4] “Mengapa Warga Tionghoa Dukung Capres Joko Widodo”(為何華族支持候選人佐科·維多多), Kompasiana, 20 Juni 2014, http://www.kompasiana.com/alexferry/mengapa-warga-tionghoa-dukung-capres-joko-widodo_54f6ec8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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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harlotte Setijadi, “Striving for safety”,4 July 2014, http://asiapacific.anu.edu.au/newmandala/2014/07/04/striving-for-safety/#sthash.U69ZBS9F.dpuf

[6] “‘Perhimpunan Indonesia Tionghoa’ Nantikan Realisasi Revolusi Mental”(“印尼華社”期待實現思想革命)，Republika, 03 Juli 2014, http://www.republika.co.id/berita/pemilu/berita-pemilu/14/07/03/n83uwt-perhimpunan-indonesia-tionghoa-nantikan-realisasi-revolusi-mental

[7] 廖建裕：《印尼大選與華人參政》，《國際日報》2014年6月5日。

[8] 《海外華裔改寫參政版圖，融入主流社會表達聲音》，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僑務辦公室，2015年01月08日，http://www.gqb.gov.cn/news/2015/0108/34786.shtml。

[9] “Kualitas, Kuantitas Caleg Tionghoa Meningkat pada Pemilu 2014”(2014年大選的華人候選人質量和數量雙雙提高), Indonesia Media, March 30, 2014, http://www. indonesiamedia.com/kualitas-kuantitas-caleg-tionghoa-meningkat-pada-pemilu-2014/

[10] 同[7]。

[11] 2009—2014年國會的560個席位中，有15位華人當選國會議員(一說為13位)。參見廖建裕：《印尼大選與華人參政》，《國際日報》2014年6月5日；“Keturunan China Mulai Tampil”(華人開始嶄露頭角), Kompas, 31 Januari 2011, http://nasional.kompas.com/read/2011/01/31/0

2371831/twitter.com

[12] Liang Ying Ming, “Jalan Menuju Persamaan Hak dan Kewajiban Kewarganegaraan Etnik Tionghoa Indonesia”(印尼華人通往公民權利與義務平等之路), Forum Yayasan Nation Building, 29 September 2014, http://www.nabilfoundation. org/artikel/4/jalan-menuju-persamaan-hak-dan-kewajiban-kewarganegaraan-etnik-tionghoa-indonesia

[13] 廖小健、吳婷：《后蘇哈托時期的印尼華人參政——以幾次大選和地方選舉為例》，《南洋問題研究》2015年第3期。

[14] Danny Prasetyo, “Persepsi Masyarakat DKI Jakarta Terhadap Figur dan Komunikasi Politik Basuki Tjahaja Purnama (Ahok)”(雅加達民眾對鐘萬學(阿學)的政治形象和傳播的看法),Politika, Vol.5, No.2, Oktober 2014, p.7.

[15] “Survei SMRC: Etnis Betawi Lebih Dukung Ahok daripada Lulung”(印尼民調機構賽夫爾穆查尼研究與咨詢(SMRC)的結果：巴達維人支持阿學多于盧龍), Kompas, 14 Oktober 2015, http://megapolitan.kompas.com/read/2015/10/14/20342871/Survey.SMRC.Etnis.Betawi.Lebih.

Dukung.Ahok.daripada.Lulung

[16] 廖小健：《印尼華人與2014年印尼大選》，《東南亞研究》2014年第5期。

[17] 筆者對張先生的訪談記錄，雅加達，2016年2月7日。

[18] 《中國國務院尚未批準不處理“華裔卡”事宜》，《馬來西亞詩華日報》2015年12月24日，http://www.news.seehua.com/?p=125413

[19] 筆者對雅加達廣東同鄉會數位成員的訪談記錄，雅加達，2016年2月13日。

[20] 游潤恬：《北大教授梁英明：中國要理智看待海外華人立場》，聯合早報網，2016年2月22日，http://www.zaobao.com.sg/special/outline/story20160222-58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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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筆者對洪忠良社長的訪談記錄，雅加達，2016年1月21日。

[22] Muhammad E. Irmansyah, “Apa yang Salah? Sebuah Refleksi di 70 Tahun Kemerdekaan RI”(哪里出錯了？——對印度尼西亞共和國獨立70周年的回顧), Kompasiana, 17 Agustus 2015, http://www.kompasiana.com/muhammad_e_irmansyah/apa-yang-salah-sebuah-refleksi-di-70-tahun-kemerdekaan-ri_55c2d4d3fe22bdf905c2977d

[23] 同[22]。

[24] “Ternyata Orang Betawi Dukung Ridwan Kamil Jadi Gubernur DKI”(顯然，巴達維人更支持李德萬·卡米爾成為雅加達特區省長), SINDOnews, 7 Mei 2015, http://metro. sindonews.com/read/998624/171/ternyata-orang-betawi-dukung-ridwan-kamil-jadi-gubernur-dki-1431001726

[25] “Tokoh Tionghoa: Ahok sering sumpah serapah & tebar permusuhan, caci maki & perilaku kasar”(華人名流：阿學的行為常褻瀆不敬、充滿敵意、辱罵他人，十分粗鄙), Posmetro, 30 Oktober 2015, http://www.posmetro.info/2015/10/tokoh-tionghoa-ahok-sering-sumpah.html.

[26] Sinta Paramita, SIP., M.A.,KomunikasiPolitikDanDemokrasiEtnisTionghoaDalamPemilu2014(2014年大選華人的民主與政治傳播), Proceeding: Seminar Nasional Komunikasi Politik, Konferensi Komunikasi Politik, Desember 2014, p.16.

[27] 《普選委會：2014年總統大選素質更高》，《國際日報》2014年7月25日。

[28] 廖小健：《印尼華人與2014年印尼大選》，《東南亞研究》2014年第5期。

[29] 筆者對數位來自萬隆的華人的訪談記錄，萬隆，2016年2月11日。

[30] “Pilpres 2014: Menelusuri suara Tionghoa yang terbelah”(2014年總統大選：華人的選票更加分化), BBC Indonesia, 27 Juni 2014, http://www.bbc.com/indonesia/berita_indonesia/2014/06/140610_lapsus_tionghoa_satu_atau_dua

[31] “Piaraan bernama rasisme”(以種族主義之名), Beritagar, 27 Agustus 2015, https://beritagar.id/artikel/editorial/piaraan-bernama-rasisme

[32] “Basuki Purnama menolak rasisme”(鐘萬學拒絕種族主義), BBC Indonesia, 4 September 2013, http://www.bbc.com/indonesia/laporan_khusus/2013/09/130903_tokoh_agustus2013_wagub_basuki_purnama

[33] 《印尼華裔參政日趨成熟陳明立成競選副總統第一人》，中國僑網，2014年4月1日，http://www. chinaqw.com/hqhr/2014/04-10/284.shtml

[34] 《2016年印尼央行或進入降息周期》，中國經濟網，2016年1月29日，http://intl.ce.cn/specials/zxxx/201601/29/t20160129_8633791.shtml。

[35] 《新政府將優先削減燃油補貼》，〈印尼〉《國際日報》2014年8月25日。

[36] “Keadaan Angkatan Kerja Di Indonesia Agustus 2015”(2015年8月印尼的就業情況), Subdirektorat Statistik Ketenagakerjaan, Badan Pusat Statistik, Jakarta-Indonesia, 2015-11-30, http://www.bps.go.id/website/pdf_publikasi/Keadaan-Angkatan-Kerja-di-Indonesia-Agustus-2015.pdf, p.8.

[37] 《印度尼西亞：數千工人走上街頭示威提9項要求》，The News Lens，2015年9月1日，http://www. thenewslens.com/post/213681/

[38] Sri Lestari, “Setahun Jokowi-JK, pemerintah dinilai lemah hadapi ancaman terhadap KPK”(佐科-卡拉的第一年，面對貪腐問題的威脅，外界認為政府表現更為軟弱)，BBC Indonesia, 20 Oktober 2015, http://www.bbc.com/indonesia/berita_indonesia/2015/10/151019_indonesia_setahunjokowi

[39] Mardyanto Wahyu Tryatmoko dan Titi Anggraini,EvaluasiPemiluLegislatif2014:ProvinsiDkiJakarta(2014年立法選舉的評估：雅加達首都特區省),EvaluasiPemiluLegislatif2014:JawaTengah,JawaTimur,DiYogyakarta,NusaTenggaraTimur,Aceh,Papua,KalimantanSelatan,DkiJakarta,SulawesiUtara,SulawesiSelatan, Institut Riset Kepemiluan, 3 Februari 2015, p.258.

[40] Johanes Herlijanto, “Etnik Tionghoa dan Nation Building di Era Reformasi”(改革時期的華人與國家建設), Forum Yayasan Nation Building, 19 Desember 2014, http://www.nabilfoundation.org/artikel/3/etnik-tionghoa-dan-nation-building-di-era-reformasi

[41]JumlahdanPersentasePendudukmenurutKelompokSukuBangsa,Kewarganegaraan,SukuBangsa,AgamadanBahasaSehari-hariPendudukIndonesia(印尼部族、族裔、宗教信仰和日常用語的居民數量和百分比), Subdirektorat Statistik Demograf, Badan Pusat statistik, Jakarta-Indonesia, 2011, p.9.

【責任編輯：李皖南】

The Chinese Indonesian During the Early Period of Jokowi

Pan Yu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Keywords:Jokowi; Indonesia; Ethnic Chines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Discrimination

Abstract：Since President Joko Widodo came into power in October 2014, he has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relations with China, especially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 relations, which strengthen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 In terms of his ethnic policy, he has treated every ethnicity and religion in a fair attitude, which improved ethnic minorities’ status, including the ethnic Chinese. Their rights of political and economic participation were improved. The freedom of social and culture was better than before. With this, according to many outside opinions, the Indonesian Chinese were in the best period in history. But concerns still affected the survival conditions of ethnic Chinese under the better situation and bright prospect. For example, economic downturn, the weak government control and the deep-rooted discrimination against ethnic Chinese existed in Indonesia, which made the concerns appear frequently. If economic reform of Jokowi’s government does not work, and the government loses control towards the society, the large-scale riots against ethnic Chinese would happen again.

[收稿日期]2016-03-04

[作者簡介]潘玥，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國際關系專業2014級直博生。

[中圖分類號]D734.2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6099(2016)03-0071-11

* 本文的寫作得到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范若蘭教授的悉心指導，特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