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娑婆

楊慧

佛說，娑婆世界。娑婆為“堪忍”之意，人活一世，要學會忍受。

祖父早逝，父親年幼時就隨祖母闖關東，從山東來到北大荒。整個童年饑寒交迫，十七歲時與成人們一起修水利，稚嫩的肩膀挑著一筐筐沉重的泥沙，一頓飯只有一個玉米大餅和一碗鹽水湯。

窮困潦倒寫滿了父親的全部青春。但是，父親一點點熬過來了。他勤勞肯干，自學成才，無數個夜晚，別人都已入眠，父親還在寒窗苦讀。后來父親成為了一名鄉村教師，一生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每當憶起辛酸往事，父親總是說：“只有摸得透苦難，才能叫得醒幸福！”

三十多年前，我們家還在農村居住。家里孩子多，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加起來就是一筆巨大的開銷。為此母親扣過大棚，開過縫紉店，還做過棉鞋。母親做的棉鞋既輕便又暖和，十里八村都來買，產品供不應求。除夕之夜我們都在看電視，母親卻在熬夜趕制棉鞋。每當接過母親為我們賺來的一沓學費，看到那雙干柴一樣粗糙的手，手指上面勒出的一道道血印的時候，我心如刀絞。

如今母親再也不用夜以繼日地勞動，她搬進了城里的新居，與父親一起參加了夕陽紅歌舞團，每天唱歌跳舞，忙得不亦樂乎。

母親說：“忍一忍，啥都過去了！”

在弱者眼里，苦難是鞋里的沙子；在強者眼里，苦難是一顆華麗的珍珠。父親和母親無疑都是生活中的強者，再多的風雨坎坷都沒有將他們打垮，在舞臺表演的那一刻，父親和母親笑容燦爛，真的像一顆華麗的珍珠。

史鐵生的妹妹史嵐回憶哥哥的時候曾說：“哥哥剛剛得病時，走路越來越費勁，他動不動就發脾氣，他把雞蛋羹扔向了屋頂，把床單撕成一條一條……他看著同齡人都上了大學或是工作了，而他身患疾病，他躺在床上長吁短嘆。”與身體疾病的抗爭，也許死亡更容易一些。但年輕的史鐵生堅強地挺住了，坦然地面對命運的不公。后來這個自稱“職業是生病，業余是寫作”的史鐵生成為許多人喜歡的作家，寫出了大量優秀的文學作品。

生命從生到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剝去其中光鮮絢麗的部分，余下的除了平凡就是苦難了吧。細想，誰的人生里沒有苦難呢？只要生命不停留，苦難就終會過去。走了八千里路云和月，我終于能夠心平氣和地去面對和承受苦難，苦難于我，已是生命里的一行行詩歌，壯麗而悲愴，激勵我蜿蜒前行。

白巖松說，走到生命的哪一個階段，就應該喜歡那一段時光，完成那一階段該完成的職責，順生而行，不沉迷過去，不狂熱地期待著未來，生命這樣就好。

是啊，生命這樣就好。不管你正在經歷什么樣的痛苦，歲月都終究會讓你知道，沒有融化不了的苦難之冰，只要你心懷陽光，便會將它化為流水，慢慢流過生命的河谷。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