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一輩子

楊春云

接到公公的電話，說婆婆又在鬧情緒。

婆婆自從三年前得了腦梗，脾氣、性格發生了很大變化，原本溫和慈祥的婆婆，現在情緒不是焦躁易怒，就是悲觀抑郁，行為舉止有時還幼稚可笑，而一向刻板嚴肅的公公卻經常陪著笑臉，從不跟她爭吵，反而經常說笑話逗婆婆開心，對婆婆百依百順，我們常常不理解。

回去一看，婆婆正躺在床上生悶氣。一問原因，是因為公公買了4000多元的保健品，婆婆既不相信保健品有療效，又心疼化了那么多錢，于是讓公公把保健品退回去，公公不愿意，他說這次買的保健品就是針對婆婆的腦梗后恢復的，很多人都說吃了有效果。結果兩人意見爭執了幾句，婆婆就氣得不起床、不講話、不吃飯。我和老公好說歹說勸了半天，才將婆婆勸了起床，婆婆抹著眼淚說：“他什么都不聽我的，就會瞎花錢，你們要為我做主。”我們都覺得好笑，婆婆行為越發像個小孩了。公公趕緊陪著笑臉，作個揖：“你起來吃飯就好了，以后都聽你的，你不同意的事我堅決不做，還不行嗎？“

老公曾跟我講過，公公大學時曾做過學生會主席，在學校里做班主任，說話做事一言九鼎，非常強勢；我結婚后也發現，公公在家里對兒女們也是不茍言笑，嚴格要求。但對婆婆卻一直是言聽計從，忍讓再三，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婆婆有時夜里睡不著，說渾身疼，公公就給她按摩；家里做好米飯，婆婆突然想吃面條，公公就趕緊上街去買……說實在的，婆婆像小孩子一樣鬧騰，我們做兒女的有時都覺得受不了，可從沒見過公公不耐煩，發脾氣撂挑子。

后來我們實在忍不住，問：“爸，是什么原因讓你對媽這么好？”公公給我們講了他年輕時的故事：公公和婆婆結婚時，家里很窮。婆婆為人敦厚、賢惠勤勞，一直對祖父、祖母很好，很得二老喜歡。后來，公公考上大學，去省城讀書，婆婆一個人在鄉下，伺候老的、拉扯小的，種地、洗衣、燒飯，全心全意照顧著這個家。祖母臨終前，拉著公公的手，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了一句話：“這輩子，你一定要對你媳婦好，不能嫌棄她。”父親含著眼淚答應了，祖母才閉上眼睛。當年公公是鄉里唯一的大學生，鄉民都將他當成狀元一樣來仰慕。那個年代，鄉下學生上大學后在大城市里開了眼界，嫌棄自己結發妻子的不在少數，可是公公卻一直信守著對祖母的承諾，即使后來當上大學教師了，依然對婆婆不離不棄。不僅如此，他還鼓勵婆婆讀師范，婆婆后來當了小學教師，和公公在城里匯合，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公公最后說：“我年輕時承諾過一句話，一輩子對她好，我要努力做到。”

現代人的婚姻里，附屬很多美麗的外殼，房子、車子、婚紗、鉆戒，卻不注重婚姻忠誠而莊嚴的內涵。所以，人們常常忘記了當初的承諾。

我羨慕父輩們為一句話的承諾，去堅守一輩子的美麗婚姻。

本欄責任編輯 劉金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