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一直在

肖圓圓

每天清晨，剛從睡夢中蘇醒的我睜開迷蒙的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床邊一席亮紅色的地毯。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映在地毯上，為略顯陰暗的房間增添了一抹亮色。

這席地毯是父親幫我鋪好的。那天，母親幫我整理房間，看著被整理出來的大量空間，一向嚴厲寡言的父親看著我踩在地板上光溜溜的腳丫子，默默地拿出手機遞到我的眼前。屏幕上鋪滿了顏色樣式不一的地毯，我愕然地看著父親，他仍只是盯著手機，不說話。在眾多樣式的地毯中，我選擇了一席顏色偏亮的紅色地毯，是像陽光一樣讓人溫暖的顏色。

從此，這一方小天地因為有了這一襲紅色便成了我的寶地。坐著看書，躺著睡覺，站著跳舞，窗外暖暖的陽光透過紗窗照在我的臉上、身上，跳躍在我舞動的腳尖上。父親偶爾從我的門前走過，似乎也被鍍上了一層金色，溫溫的，暖暖的。原來父親也是有溫度的！

一個周末的早晨，微微清風吹動窗簾，將一抹抹晨曦送到床前，我習慣性地伸腳卻觸到一地的冰涼。“唰唰唰……”，衛生間里傳來水流聲。只見父親將褲腳卷起，屈膝半跪在地上，左手伏地，右手有力地前后來回，略顯肥胖的身體隨著胳膊的律動微微顫動著。陽光跳過陽臺，越到瓷磚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這才注意到他額頭上浮著一層水光，晶瑩剔透。他又將倒了洗潔精的毛刷在水里沾了沾，將地毯轉換一個方向，刷了幾下，細碎的泡沫排著整齊的隊伍被擠著向前，偶爾有幾個調皮的泡泡脫離了隊伍飛濺起來，在陽光下發出五顏六色的光。時不時也有泡沫從地毯上騰起，沾在父親的衣褲上，藏進父親的頭發里，閃著瑩瑩的晶光，然后破裂。這笨拙而滑稽的身影，讓我不禁紅了眼眶。

其實我同父親的關系一直都不怎么好。他從小對我嚴格教導，稍有不慎，就會招致一頓打罵，我對他總是敬而遠之。在家里，父親是絕對的權威，對于他我只有“服從”兩個字。在我的印象里，大男子主義的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家務，雖然這個家是由他在外辛苦奔波支撐下來的。所以，我和父親從來都親熱不起來。母親說，父親其實是愛我的，就算再晚回家，一定會到房間看看我，一定會親自檢查我的作業。我覺得，那只是母親為了緩和我和父親的關系編造的謊話。這次，似乎勾起了我的某些記憶。是的哦，我房間的蚊帳總是在外面用夾子夾起，應該是父親；我的作業會有一些細致的勾畫，那筆跡應該是父親……

由于地毯太大太厚的緣故，所以一連幾天，地毯都還是濕濕的。父親幾乎每天吃過晚飯后，都要到陽臺上看看地毯，提一提，抖一抖，拍一拍。一天放學回家，我在房間里望見父親的身影。他弓著身子，費力地將地毯在地上平鋪起來，粗粗地喘著氣，然后又半身趴地毯上，細細地將不小心沾在地板上的灰塵捏起。陽光從窗外傾瀉下來，給房間帶來一層朦朧的美感。我微瞇起眼，看見父親從地毯上站起，像是已經完工。不知道是不是陽光的緣故，感覺地毯的顏色比買回來時要更加鮮艷、溫暖。父親看見了我，示意著地上新鋪好的地毯，向我有些得意地笑著，我從未發現父親會笑得如此燦爛。

那以后的每一個清晨，觸摸到地毯的一瞬間，我的腳不再冰涼，我的心中充滿了溫暖。父親、陽光，他們一直都在！

（指導老師：金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