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繼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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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場『人民戰爭』,請帶上手機
文/郭繼衛
人民戰爭,這一創造性的戰略,無疑是中國軍隊迄今為止贏得戰爭的根本法寶之一。
毛澤東說:“只有動員群眾,才能進行戰爭;只有依靠群眾,才能進行戰爭。”中國的人民戰爭除正規軍擔負作戰之外,人民群眾一是間接支前,二是形成武裝并肩參戰。
今天,人民戰爭不僅沒有過時,反而增添了全新的內涵——過去的戰爭:增加我方支持者,減少敵方支持者;而未來的戰爭中,還要“籠絡”第三方,吸引全球支持者。這是從前的戰爭基本不用考慮的問題。
從某種視覺意見上看,戰爭怎么打服從并服務于怎么表現。
伊拉克戰爭,美軍采用“媒體嵌入式”作戰,極大強化了戰爭影響力并加速了戰爭進程。到了近年來的幾場戰爭和沖突中,影像傳出的數量比戰場死亡的人數還要多,士兵們一邊打仗,一邊要用影像解釋他們行為的“意義”。不管這種解釋到底是真是假,是“冤”是“詐”。
但是,如果沒有這一番解釋仗就相當于白打了,甚至沒有解釋就不會確立戰爭最后的勝利。
在戰法上“遮斷”,是指對敵縱深區域進行覆蓋與隔離性火力打擊,阻斷其與外部互動的作戰能力。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馬克思這句名言,一方面科學揭示了人的本質與一切社會關系之間的必然聯系,另一方面也深刻闡述了人與實踐的內在聯系。
在現代文明構架之下的軍事目的,比消滅敵人更厲害:改變、阻斷人的社會關系。
過去,軍事斗爭針對的是一種相對簡單的社會關系,即“政權—群體(黨派、族群、國民等)”關系,軍隊在向一個社會體系作戰。而現在,軍事手段將面對一種全球化關系,即“政權—人群—全體”。
群體對待政權,是有社會責任意識的;而全體對待政權,則顯得自由與自我得多。
過去,誰也無法想象一個如“臉譜(Facebook)”這樣的網站能夠匯聚13.9億用戶(每天固定用戶至少8.9億),如此眾多的人就這樣被這一網絡結構聯系在一起。而世界,又是由一個又一個不同的網絡集體構成的。他們既不是國家,也不是民族;既不存在利益瓜葛,也無須安排成立大會。
普通百姓掌握著全球傳播的手段,這就明顯削弱了國家的力量。統籌與武裝他們的是資訊引力。
這意味著,未來戰爭中,我們同時擁有兩個要對付的群體——敵國和“資訊世界”。
時代的變化,造就了戰果“開發”的可能性。戰爭必須嵌入新的作用平臺,用某種方式滲透到新的“界面(倍增器)”當中去。
占據國際舞臺的實力,源自于讓民眾看到并按某種傾向解讀他們意志的能力。信息平臺、全球商務往來和媒介播放方式,就是快速傳播孕育暴力的、繁殖力極強的母體。
如今,這種作用平臺被運用到了軍事領域,并在相當大程度上把持著戰爭力量的強弱對比。
直至此時此刻,“伊斯蘭國”在多方打擊下已是強弩之末,但是,他們借助網絡,在歐洲、亞洲和美洲進行恐怖戰爭,卻大有越打越強之勢。
所以,軍事上的“遮斷”戰就是要盡可能切斷國際上的關注度,或至少不要為其制造新的關注點;經濟是底氣的晴雨表,敲打股市、金融、石油,釜底抽薪;政治上的“精確打擊”,就應當仔細切割支持派和反對派的分野,減少激惹民族意識的盲目批評。
2013年7月3日,時任埃及總統穆爾西在被剝奪了手機之后,就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他被“繳械”了。沒了“武器”,他頃刻間變得軟弱無助。
這就是新型“政變”的特點——風起于虛擬空間的青萍之末,事成于一方失去了通信工具。
穆爾西原本在手機網絡平臺上占據著主動,不斷在 “臉譜”網站上發出他的強硬聲明。而埃及軍方以時尚得超乎想象的敏感度開辟了網絡“戰場”,又是“推文”發公告,又是“臉譜”上開主頁。
如果軍隊攻打并捉獲穆爾西,那么他翻盤的幾率要大得多。現在,一場軍隊“政變”被巧妙轉化成網上“競爭”。
當時的數據表明,“臉譜”在埃及的使用人數在短短時間內暴增到超過500萬,“推特(Twitter)”約200萬,“臉譜”和“推特”都是年輕人手機上網時的最愛。與此同時,埃及手機用戶達到7477萬,而埃及總人口不過8800萬。
“手機武器”能夠讓原本膽小怕事的普通民眾參與進來,這部分人的數量往往比激進和大膽的人多得多。他們一旦打破沉默,實力的對比將發生徹底改變——這絕對是飛機大炮阻擋不住的。
網絡,不是萬能的,但沒有網絡,卻是萬萬不能的。子彈可以消滅敵人,橡皮子彈可以驅散反對者,而網站則是開拓了另一維作戰空間,在這里槍炮發揮不了直接的作用,這里的子彈叫“點擊率”。
那些曾經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現在熟練地跳躍在鍵盤或觸摸屏上。
實地的戰場成為一個取景場,居于其上的是基于全新社交媒體的軟戰場。過去提著槍去戰斗,而現在,別忘了帶著鏡頭和智能手機。那些圖像,堵是堵不住的,卻可以主動利用。不懂得“釋戰”就贏不了“戰事”,就會在新的對抗方式下落敗或出局。

作戰不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
第一,這種變化延展了戰爭的內涵。
說到底,戰爭是以正義的名義、以利益為目的所進行的武力較量。世界上的所有戰爭的任何一方,都是盡其所能將正義性附會于自己一邊,沒誰從一開始就聲明自己是非正義的。這正是戰爭政治屬性的基本表現。
在新型社會交往功能之下,這種“正義性”不僅要靠軍事實力也就是戰斗到最后去微笑著宣示,更要從作戰細節開始釋證。
正義判斷已然從整體滲入到微觀,從結局提前到過程了。戰爭成為一種可回放事件和可審讀畫面。
第二,這種變化影響到戰爭行為特征。
顯然,戰爭信息的及時公開傳播,標志著一套新的技術體系步入并干預著戰爭,傳統的軍事技術受到沖擊和挑戰。士兵對戰斗的認識、作戰所賦予軍隊的權力、暴力性的運用及其后果等戰爭要素在發生改變。而鏡頭串聯起社會力量,在更改戰爭中的力量對比,并且對戰爭主體構成全新約束性。
作戰不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而是必須“展現出”綜合性的政治效果。由此得出的啟示就是:作戰的“表達”能力與效率,理所當然地會成為一支軍隊戰備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
開打了再想到“表達”就太晚了,請先把戰爭行為拿來說服世界。這無疑是戰爭文明的現代性特征。能夠敏銳把握變化是一支現代化軍隊的時代進步。
第三,這種變化改變著人類沖突的解決方式。
矛盾發展到武裝沖突,勢必涉及到多方或多重政治或經濟目的。這使得以往相對獨立與封閉的戰爭進程本身變得更為開放和復雜。價值觀的斗爭、軟實力的影響、話語權的技術支持等等,都在對職業軍事行動產生監控作用。
兩軍對壘正變得像舞臺上的兩方辯論及表演。
作戰和釋戰,推動這一變化的是人類永無止境的求知的欲望。作為新型“戰斗力”的一種,利用好這一資源靠的是信息影響力的技術保障,使戰爭從少部分政客與將軍的秘史,變成全球民眾都可以即時評判的“斷案”。
也就是說,戰爭懲罰的對象不得不減少,而要去打動的受眾,越多越好——這也成為必不可少的軍事任務。★
責任編輯:邢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