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的朋友

|［日］和田勝惠|李日月|蘇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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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的朋友

|［日］和田勝惠
|李日月
|蘇南

快放暑假的日子每年都差不多，這天美能子心情惆悵慢吞吞地從車站往家走。

美能子的父親是個船員，暑假也不能從國外回來陪她。在電視機廠工作的媽媽也不便請假。沒有姐妹的美能子整個暑假的每一個白天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公寓里，直到9月份開學。

朋友倒是也有，但沒有一個和她住同一個小區的。美能子上的這所英光學校小學部坐電車也要花40分鐘，朋友們的家都很遠。媽媽說，這個小區環境太差，居民也沒有檔次，她不喜歡。“把你送到英光上學，就是想讓你遠離這么惡劣的壞境。所以，暑假里也不能隨隨便便在小區里逛。”

美能子心想，如果討厭在這里住，干嗎不早點搬家，不搬家卻這么說，真是豈有此理。

拐過藥房，有一排帶門的住房。在第二家門前有兩個手持掃帚的婦女在聊天，在其中一個矮矮的阿姨的肩頭，臥著一只閃著黑色光亮的小貓，出生沒幾天的樣子，就像一只鳥。這只小貓崽，好像就要跳到美能子的手里。

小貓渾身漆黑，只有兩只眼睛是褐色的，睜得大大的。美能子站住后，黑貓瞪圓了兩只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有一只野貓在天井生崽，這只好像是被拋棄了。等我兒子回來，我讓他把它扔到河邊……”身材矮小的阿姨說著，突然朝肩頭上的小貓抬抬下巴。

小黑貓吃驚地站立，“喵喵”地叫起來，好像對美能子訴說：“沒人要我了，快救救我。”

回到公寓，打開窗戶，換衣服。隨后，美能子看到攤在桌子上的信。

“冰箱里有吃的，做完作業就吃飯吧！”

這樣的內容，即便不去讀也沒什么大不了。因為每天差不多都一個樣子。今天是學期結束的日子，學校上午就沒事了。冰箱里肯定放著盒飯。即便不上學，媽媽也是給美能子做盒飯，似乎只有盒飯最適合她。

吃過盒飯，躺在床上看一會兒漫畫，然后就昏昏欲睡。

突然，她被“哐”的一聲巨響驚醒。四下昏暗，大雨嘩嘩下著，天空電閃雷鳴。美能子急忙去關窗，捂住兩只耳朵，躲在房間中間。在她死死閉住的眼睛里浮現出剛才那只小黑貓的形象。

“在這樣的日子里被拋棄，小貓一定會感染風寒，難逃一死！”

當雨略小些時，美能子來到阿姨們剛才聊天的地方看個究竟。那只小黑貓在第二個房間的門外，掙扎著四腿站立著。

“阿……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好隨便這樣叫，可是小黑貓用聽懂是在叫它的眼神仰望著美能子，臉上掛著的雨珠看起來就像淚花。

“走吧，你走吧。”可是美能子無論怎么說，小黑貓就是不走。她有意逼近它，它仍是一動不動。最后她抱起小黑貓，聽到它小聲“喵”了一聲。

小黑貓暖暖的、濕潤的身體剛一碰到她的胸脯，美能子就撒腿跑開了。

“我可不是小偷，是阿姨要扔掉你，我才撿來的。”回到公寓，雨又下大了。美能子小心地抱著小貓。

在把小貓放在地板上的時候，阿黑收起前爪，銅像般老實地盤坐。但當她嘩嘩翻動漫畫書時，小黑貓突然撲上來，抬起一只前爪抓她的書。看來它喜歡活動的東西。她把桌子上的橡皮轉動起來，阿黑即刻跳了起來。

美能子和阿黑嬉戲開來，玩著玩著，阿黑變大了，變成了森林里的一只黑豹，餐桌的四腿也變成了高大的椰子樹，帶雕刻圖案的椅子成了古代遺址。高高的天井遙不可及，綠色地毯成了無邊的草原。公寓的房間寬闊極了，讓她感覺再也不那么孤單了。從明天開始的一個人的暑假也不會那么無聊透頂了。

和阿黑在一起，她感覺澡盆大得像湖泊，掀起丁點波浪，阿黑就連忙跳到她的肩頭上去。洗臉盆明明可以當船，但阿黑卻不喜歡，一定是它暈過船吧。

媽媽下班回來時，看見美能子正和阿黑分享一根鱷魚肉做的香腸呢。

“媽媽都被澆成落湯雞了，快把毛巾遞過來。”這時的美能子感覺媽媽在森林的遠方呼喚她，“哎，從哪兒弄來一只貓？”

聲音傳進耳朵時，美能子的草原、森林和古代遺跡通通消失，黑豹阿黑也變回一只躺在她手里的可憐的小黑貓。

美能子知道，公寓里是不許養貓的。她還知道，有人討厭貓，鄰居叔叔有哮喘病，貓的毛發對有這種病的人不利。

但是，聽著媽媽絮煩的嘮叨，美能子頭昏腦漲，悲傷又生氣。阿黑似乎能聽懂人的話，悄聲地收起前腿，臥在美能子的膝蓋上。

“聽懂了吧，還不快送回去！”

外面還在下雨，美能子緊緊抱起阿黑跑出家門，全然不顧自己被雨淋濕。

也不知走了多遠，雨停下來，行人也越來越少。昏暗中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這么晚你要去哪兒？”喊她的人是住在同一個公寓里的警察。夜晚的派出所滿是煙熏火燎的氣味，美能子要了瓶乳酸飲料，讓自己鎮靜下來。

“哦，這么說你是想離家出走了？離家出走的孩子，一般要送到收容所的；美能子當然是想回家了，不過，你那只小貓好像不愿意跟你回家。今天晚上，就讓它留在收容所吧。明天你再來領取，叔叔替你把它送收容所去。”

“就今天晚上嗎？”

“明天找一個愿意收養的人，好吧。”

“如果明天找不到要收養它的人……”

“那就再帶它到這里來，只能晚上送過去。”

美好的暑假開始了，美能子等媽媽一上班就立即到派出所接回阿黑，整整一天都和阿黑在一起。

寫作業的時候，阿黑總是撲美能子寫字的筆桿。和阿黑一起吃飯，小小的烤雞蛋，也變大了，非常好吃。她還喜歡上公園里阿黑喜歡爬的柳樹，在柳樹下編織毛衣的老奶奶也成了她的好朋友。

黃昏時躺在公園的草坪上愜意地遙望夠西天燃燒的夏日晚霞，就到了把阿黑送到派出所的時間了。阿黑認真地舔舔美能子小心抱它的手，像在說“明天見”。

初秋的晚云慢慢代替了夏日晚霞，阿黑的體重增加了，顯露出敦實的體格，有了大貓的模樣，這時候，暑假結束了。

明天是新學期開始的日子，美能子抱著阿黑，一直到黃昏也沒有離開房間一步。明天上學以后阿黑怎么辦呢？她千思萬想，想不出好辦法。今天還能在派出所放一天，明天早上……明天一上學，再也不能去接阿黑了。

沒有美能子，阿黑怎么辦？被趕出來當沒人管的野貓，或者到了另外的人家會不會被人偷走，要么被抓到醫學研究所被活活殺掉。這些，她都不愿意看到。

秋天的晚霞燃燒的時候，美能子離開家門。她不知要到哪里去，完全沒有目標。頭一次見到阿黑的那天也是這樣漫無目標地走來著。那時，天還下著雨。

被緊緊抱在臂彎里的阿黑，掙扎起來，拼命地蹬著四肢，好像要說：“把我放下來……”美能子略微緩下手，它就跳到地面上。她留意到，這里剛好是那個矮個子阿姨的家門前。

“要去哪里？阿黑，你會被扔到河邊的。”

阿黑好像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悠然地進了那家的門，就像它一直就住在那兒似的。

10天一晃而過，連日秋高氣爽，可是美能子的心卻陰雨連綿。今天早上，她弓身慢慢吞吞地走在通往火車站的路上，突然，在眼前的水泥路面上，一個黑色的球體跳了出來。

“阿黑！”

黑貓用四肢死死抓住地面，兩眼一動不動地盯住美能子，可是當美能子走近它時，它又立刻跳到后面去了。

看見它脖子上系著的紅色皮帶，美能子的心豁然開朗起來，因為她知道，阿黑獲得了那家人的居住權。

現在，每天早上上學時，阿黑都會送美能子到車站。它翹著尾巴，悠然漫步的樣子，讓她快樂無比，阿黑一天天長大，眼瞧著真要快變成一只黑豹子。美能子想，如果能變成森林公主，她會帶上它一起奔赴森林，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責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