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海南

孫景華

2004年7月7日下午2點多鐘，我和楊新富老師提前兩個小時來到南京祿口機場，準備乘機去海南培訓。3點10分，我們走進了空蕩蕩的候機廳，看看只有兩個情侶坐在一個角落親熱交談，就知趣地走向他們座位的對角線的另一端坐了下來。

因為時間還早，我們就具體地對這次十天的培訓工作做了梳理、落實：今晚19點鐘到海口后，要連夜趕到東方市培訓，明天上午楊老師講一年級習慣、拼音、識字，下午我講一年級閱讀、單元練習。東方市培訓結束后，當晚就要趕往屯昌，9日上午我講《標準》，楊老師講一年級教材。10日上午趕赴海口，下午乘飛機到南寧，11日至16日分別到廣西柳州和桂林培訓……落實了講課的內容、分工，我們又就中年級閱讀、習作教材發表了各自的研究收獲。

正說著、聊著，突然候機廳里騷動起來。原來電子屏上顯示16點半飛往海口的航班晚點約40分鐘。楊老師說：“糟糕！這樣要20點到海口。東方市教研室吉主任電話告訴我，從海口到東方還要三個小時的車程，我們要23點才能到東方了。”我說：“還好。我們應該換個角度對待這個問題。現在哪有飛機不晚點的，夜里零時前到都不是什么問題，不會影響明天的培訓。”楊老師說：“但愿就是晚點40分鐘，可不要再延長了。”我說：“是呀。從這個角度看問題，我們應該慶幸這個晚點還是靠譜的！”我們說著、笑著，又接著聊起了教材……

16點50分，我們正期待著登機的通知時，候機廳里突然響起了我們這個航班的晚點延長通知。聽到這個沒有確數的晚點通知，乘客們不干了！抱怨者有之，哀嘆者有之，謾罵者有之，還有幾位嚷嚷要找服務人員質問、論理。看到乘客們要鬧起來，機場的一位工作人員過來告訴大家：“飛機出了故障，正在維修，修好后就會告訴大家準確的晚點時間。”

楊老師說：“這下‘好了，被我們言中了。晚點不靠譜，你的‘角度論是派不上用場了！”我說：“這樣看來問題有些復雜了，不告訴我們準確的晚點時間，說明不是簡單的故障。我們還是要向機場工作人員說明情況，東方市有一千多位老師，明天上午8點半鐘等著我們上課，如果趕不上問題就大了！為了鄭重起見，我們寫一個書面材料交給他們，讓他們想辦法。”楊老師說：“好的，我來辦。”可是交涉的結果，還是等這個航班。沒有辦法，楊老師只有和東方市吉主任聯系，告知這邊的情況。吉主任說：“我們已經快到海口機場了，到機場后就在車里休息，你們什么時候到，咱們就什么時候走。”

又過了一會兒，服務臺前兩位乘客和工作人員撕扯了起來。走向前一問，原來是“起飛機場”那邊傳來的信息是，故障一時排除不掉，這邊正在調度大巴拉我們去賓館休息，做好長時間候機的準備。面對這個情況，我們感到問題嚴重了，于是又單獨拉著一位工作人員交涉：我們說明情況后，首先提出改乘飛往海口的其他航班，哪怕是最后的都行。工作人員說，南京飛海口最晚的一班是17點鐘，現在已經起飛20分鐘了。接著我提出第二個方案：現在先改乘去南方的其他城市，然后再轉乘去海口。工作人員說：“這也沒有把握。因為飛機晚點很普遍，不是聯票的轉乘沒有保障。根據現在的安排，這班飛機肯定要飛的，你們還是沉住氣等吧。”沒有辦法，我們只有去賓館候機了。

直到晚上21點鐘，機場的工作人員還是無法確定飛機起飛的時間，而楊老師和吉主任已通了五六次電話，海口機場也和南京一樣，沒有確切的信息。我對楊老師說：“就是現在起飛，到海口也要兩個半小時，你告訴吉主任，抓緊安排司機休息，我們登機時給他們發信息。”

就這樣，我們苦苦等到8日零時，飛機才起飛。兩點半鐘到達海口時，吉主任一行三人，已經把車子開到了機場出口，裝上我們的箱包，便向東方市駛去。吉主任和我交談幾句后，就撥通了東方市教育局張局長的電話：“張局長放心吧，我們已接到專家了。”

“好的，要注意安全，控制好車速。專家們在飛機里肯定沒有吃好，如果方便，可以安排他們吃個快餐。”我們一車人都清晰地聽到張局長的聲音。

我說：“張局長現在還沒休息呀！讓這么多人陪著、擔心，真不好意思。不要安排快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到賓館休息兩個小時，以保證上午的培訓。”

吉主任說：“好吧。大概5點半鐘能到東方，你們休息三四個小時，上午的培訓推遲一或兩個小時。”

我說：“不行，8點半準時開始，讓一千多人等著我們多不好啊！”

吉主任說：“我們先安排一點內容墊墊場，不會讓老師們空等的。”

楊老師說：“謝謝吉主任。你放心，早晨咱們8點鐘前吃完早飯，上午我講，讓孫老師休息。”

吉主任他們對我們贊揚、感嘆一番后說：“現在不說了，你們休息吧，明天抽時間再聊。”

汽車在夜幕中前行，除了車燈照射的路面，大地被灰暗籠罩著。公路兩邊的植物影影綽綽，分不清是農田、果園還是海灘。由于在飛機上已經小憩，現在則毫無睡意，透過車窗仰望天空，“半天”的繁星忽閃著眼睛正緊盯著我們，目送著我們前行。我這才感覺到坐車夜行，好像是在幽室中，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東南西北。于是，我端詳著月亮——好像正上中天；琢磨著農歷日期——已到五月下旬，月亮應該在東南方向。這樣“推算”，汽車是向西南方向行駛的吧。我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著東方市在海南省地圖上的位置：海口市在最北邊，三亞市在最南邊，東方市在最西南端……東方市在海口和三亞兩市中間……對，東方市在海口的西南、三亞的西北，車子應是向西南方向前行的。這樣“推算”著，思考著，不知怎么的，我的思緒回到了四年前來海南旅游的情景：車離海口后，應該是往文昌，車程好像很近，現在應該差不多到文昌了吧……過了文昌，就快到瓊海了。當時出海口市的第一個景點就是博鰲，這是一個景色絕佳的旅游勝地，估計快到了吧……唉，要是白天，雖沒有時間故地重游，但還是可以眺望、重溫一下吧，現在只能沿著原來去三亞的旅游線路神游了……回憶著，“推算”著，不知不覺入睡了。

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我，睜開眼一看，車子已經進入了市區。原來是張局長給吉主任打來的電話：“你們到了吧？讓專家們多休息一會兒，上午專家的講課推遲兩個小時吧。”吉主任說：“專家們不同意，他們堅持按原方案進行。”原來，張局長也是一夜基本沒睡覺。我看看時間，5點30分，正巧汽車開到了賓館門口。

因為有開幕式，8點鐘我和楊老師就一起去了會場。會場是在市影劇院，一千多位老師坐得滿滿當當。開幕式結束后，我便返回賓館休息。不到半個小時，楊老師給我打來了電話：“因多媒體投影機不能使用，我講的習慣、拼音等教材多是圖畫展示，沒有投影效果不好。你過來改講閱讀、單元練習吧。”我放下電話就趕往會場。“對不起領導，耽誤你休息了！”楊老師見到我，就半開玩笑半道歉地說：“他們投影機的外接線頭有問題，無法和電腦連接。如果不停電，我就對付著講下去了，剛講了10分鐘又停電了。他們正在檢查線路，我想通電后你講閱讀、練習，我來想辦法解決外接線插頭的問題，下午講我的內容效果會好些。只是辛苦你了！”我說：“哪里話，你的思路是對的，效果是第一位的。你去想辦法吧，上午我在這里，來電后我講。”還好，又過了5分鐘就來電了。

面對千余位“議論紛紛”的老師，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哪里還有倦意？這一場不好講啊！為了吸引老師們的注意力，我決定首先調侃了一下：“開幕式上，張局長介紹了我們來東方的波折。不過，我覺得這倒是我難得的收獲，因為我體驗了一次夜行俠的生活。（會場響起笑聲）從南京飛海口，從海口乘車到東方，約3000公里的路程，腳不沾地，目不觀景，登機眼一閉，下車眼一睜，到了！（哄堂大笑）這是現代化夜游俠的特點：一是夜行沿途靠神游，我是靠想象游覽海南風光的，這種想象比實際游覽多了幾分神秘，多了幾分自由，多了幾分浪漫！（笑聲）二是不怕飛機晚點，這次不靠譜地晚了8個小時，但也沒有耽誤咱們今天的活動，這是傳統夜游俠無法和我們比擬的！”（會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掌聲過后，會場安靜極了，我開始了教材介紹。從教材編寫的理念，到教材特點、教學建議，老師們聚精會神地聽著、記錄著，為了保證講課效果，我一是放慢講話節奏，努力克服普通話不標準的問題。二是對于閱讀教材插圖、課后生字筆順表和單元練習情境圖等盡量通過語言描述，讓老師們領悟其編寫意圖和效果。如針對閱讀教材插圖精美、便教利學等特點，我以《我叫“神舟號”》為例，做了如下的描述：第一，虛實相生，多角度呈現。教材的文首圖是畫家畫的一幅想象圖——把“神舟號”擬人化，穿著有五星紅旗的外衣，飛到月亮跟前，兩只眼睛笑瞇瞇地和嫦娥對話，揭示了課文的情境。教材的文尾圖則是一幅返回地面的衛星實物圖，告訴學生衛星實際是什么樣子。第二，內涵豐富，文化含量大。教材文首圖的主體畫是“神舟號”和嫦娥的對話，而背景圖是一個色彩淡淡的大月亮，仔細看卻承載著豐富的傳統文化，如廣寒宮、玉兔等。教學時要用好這幅圖，以開拓語文學習的資源。第三，背景遼闊，想象空間大。教材的文尾圖就是針對課后第3題設計的：“想一想，嫦娥姐姐回到家鄉看到了什么？”學生可以借助文尾圖的樓房、樹木、田野等提示，想象說話。特別是文中還有一幅插圖，“神舟號”手舉“中國”字樣的小紅旗，穿行在白云、星星中，正在飛近月亮，和月牙兒打招呼，這些都是想象說話的好材料。當然，這些插圖資源，并不是要求必須在課內落實，更多的應該是延伸到課外，以豐富學生課外的語文實踐活動。

上午的培訓結束了，但吃午飯時，我卻沒有見到楊老師的面。經聯系，他在電話里告訴我，上午他找了幾家修理電器的專營店，詢問能否焊接多媒體的外接插頭，只有一家表示“有可能”，只是工程師暫時不在。等這位工程師來后，查閱一些資料，才確定能做。剛做好到會場調試，還是不行，估計是有些線頭沒有焊接好。他讓我們不要等他，等到解決問題后，隨便吃點就行了，前提是保證下午上課。當時在飯桌上我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既心疼他連續工作太辛苦，又“抱怨”他太認真——人家電教老師都為難的事，你折騰啥！搞成功了還好，如果不成功，不是既辛苦了自己，又影響下午講課嗎？咳！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居然成功了！你看他那個“美”——下午的講課，竟然是少有的神采飛揚！

下午培訓結束了，但是東方市的張局長和吉主任等硬是留下我們吃晚飯，因此，我們晚上8點10分才去屯昌。上車后，來接我們的楊局長告訴我，明天上午講《標準》，中小學語文老師們都聽。啊，這又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的講稿都是針對小學老師準備的，特別是案例，基本沒有中學的，這是必須補充的，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了。屯昌在東方市的正東邊，汽車出城不一會兒就進入山區。汽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盤旋前進，由于樹木的遮擋，除了車燈照射下的百十米路面外，到處黑洞洞的。我心里暗暗好笑：又當了一次夜行俠！只是因明天中學老師們要聽我的課，今晚上怎么也神游不起來了……夜里12點鐘我們到達屯昌，入住賓館后，我就搜索初中語文教材，修改《標準》輔導講稿，直至凌晨3點鐘。9日上午我的《標準》輔導課，居然獲得到會老師們的一致好評。

這是一次難忘的旅行！經受了這樣的考驗，刺激、亢奮、辛苦并快樂著！

（作者單位：南京鳳凰母語教育科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