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生息，寂寂清歡

郭端艷

看到林清玄在新書《清歡玄想》里說“苦瓜本質就是苦的”時，腦海里跳出來的第一印象就是佛家所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林清玄一直是我喜歡的作家，語言真誠，筆觸感性，知識淵博，充滿智慧。喜歡他如風過草地般平順悠然的敘述方式，還有他書中無所不在充溢小道理的禪境。

他說：“在棚架的苦瓜，放在富豪的餐宴，與魚翅燕窩同席；或放在窮人的飯桌，與咸菜豆腐共枕，滋味都是一樣的苦！”

在我讀書時一直想不通為什么“生、老、病、死”都是苦的。老可嘆，病可憐，還有死亡的悲哀，這些在感覺上都可以是苦的，但是為什么“生”之一字卻排得苦之第一呢？生，才有陽光藍天白云，才有笑容感動和自由；生，才能感受快樂，得到幸福。生，就是活著，活著，即得所有，明明是豐盈充實的一個字，怎么會是苦的呢？

直到隨著歲月更迭，在生命中浸潤了一段年華后，才明白甘瓜苦蒂，苦中惜福，苦盡甘來之意。

生命就像苦瓜，無論如何新鮮通透脆嫩，都改變不了本質上的苦。與此同時，它所堅持的，最終也能成就它。中國所流傳的美食，不論在高檔飯店或路邊排檔，都有著它的一席之地。像每個生命，無論多么平凡普通，總有人為其牽腸掛肚。

猶記得自己初嘗苦瓜時，只一口就眉毛鼻子皺起，實在想不到世間還有這么苦的菜。辣椒有火熱的余香，青菜有柔和的口感，黃瓜渾身都水潤清爽，那苦瓜呢，為什么它身為一道菜卻讓自己這么苦？

“不為有益之事，何以悅有涯之生？”

有對比，才有感受：不知苦瓜的苦，怎知米飯的醇香；沒有一次獨自跋涉，沉默的風景又怎能刻骨銘心；沒有憎惡嫌惡，又怎知愛與惜的可貴與難得？

苦瓜之苦的珍貴又在于它更懂得如何襯出生命滋味的曼妙。世間路長，悲喜雜陳，滋味本就多樣。除卻苦澀，還有芬芳的夢想，火辣的自由，甜蜜的愛。

有選擇，就有得到，就有失去。就如苦瓜的苦味正映襯出它的清爽一樣，深扎地下在黑暗處無聲忙碌的根須，也始終知道自己的選擇能成就另一部分完全和根不同的自己：有葉，有花，有陽光，有微風，還有欣賞的目光和駐足。

“如果人生只是千古中的一瞬，苦、集、滅、道，也是無分別的事！”

如果時間永恒，流逝的是我們，那我們和一季苦瓜一秋草木又有多大分別呢？希望、奮斗、枯萎、逝去，而所有一切，最終又以另一種方式，得到延續，得到新生。

愿行走在世間與時間縫隙里的我們，“每個人都能每一餐吃得香，每一晚睡得甜，隨時隨地都笑得出來。”

林清玄的書，每一本都適合慢讀、細品。合上手里這本《清歡玄想》前，再次打開放了書簽作標記的頁碼，再細讀一遍這用心的良言。他說：“一個生命就是一個旅店，在人生旅途中，要誠摯地珍惜，要深深地疼愛；要努力地追尋，也要保持靜觀；要有所敬畏，也要有所無懼。愿你旅途順利，平安無恙！”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