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歲女孩的不可愛新聞

程盟超

9歲的美國女孩希爾德·利西亞

克在過去一個多月被許多人批

評，不是因為太淘氣，而是因為不可

愛。

和其他金發碧眼、滿臉雀斑的乖

寶寶不同，她在2014年就創辦了《奧

蘭治街新聞》，并在2016年4月獨家

披露了所住小鎮的一起命案。

對于希爾德來說這沒什么特別

的。她只是在得知賓州小鎮塞林斯格

弗第九大街上有許多警察后，就蹬

著自行車火速趕往現場。詢問警察，

拜訪鄰居，然后就近找個咖啡

館，把筆記整理成報道。就像

一個普通的記者該做的那樣。

后來，在這個擁有5383人

的小鎮上，《獨家！第九號街

上的謀殺！》成了最重磅的消

息，希爾德還像模像樣地拍攝

了一段視頻，鏡頭里的她皺著

眉頭，看起來還沒有身邊的警

車高。

“你應該在家玩洋娃娃，

而不是試圖報道兇殺案。”有

人評論，還有心理和教育學家

擔心，“這對9歲的女孩來說太

不安全。更何況孩子真的能理

解這種事件嗎？她的言論甚至

都還不能在法庭上作證。”當

然，在這個只有一個電臺的小鎮，更

多人是單純地對女孩“越俎代庖”感

到不快。

“我們是本鎮唯一的報紙。”在

《奧蘭治街新聞》的網站上，希爾德

驕傲地宣稱，“我們的競爭對手都太

慢了。”

希爾德從小就喜歡翻看新聞。她

的父親馬特曾是《紐約每日新聞》的

記者，2013年才搬到這個小鎮。在紐

約的時候，希爾德每天翻看報紙，并

試圖從父親的報道中挑錯。“老爸很

棒，但我要超越他和他的報紙。”小

姑娘宣稱。

可是比起奇妙的紐約，小鎮幾乎

沒有什么大新聞。她在自己的新聞網

站發布的第一條消息，是家里又有一

個妹妹出生了。

如今，父親馬特擔任報紙的編輯

和發行，大她3歲的姐姐協助處理照片

和視頻，希爾德則專心負責采寫和攝

影。作為一位只有兩名員工的總編輯，

希爾德讓原本流傳于坊間的怪談變成了

鉛字印刷的巨大感嘆號。這份每月出刊

一次的報紙，一年訂費2美元，目前訂

戶已超過200人。當地的地產商和游泳

館，都在版面上打過廣告。

大人們開始并不反感這個總追在

屁股后面提問的小姑娘，心情好的鄰

居看到趴在咖啡店里奮筆疾書的希爾

德，還會忍不住過去揉揉她的腦袋。

直到后來，小鎮居民才慢慢發現

了希爾德的“不正常”。龍卷風剛剛

結束，她就爬到被毀房屋的廢墟上，

追訪衣冠不整的災民；教堂發生火

災，她沖進現場，截住了剛剛撤離出

來的消防員；平時，當同齡的孩子都

在玩具和游戲中取樂的時候，這張稚

嫩的面孔會出現在鎮議會和警察局，

尋求新線索。

更明顯的改變則來自于報道內

容：校園毒品泛濫以及當地經濟衰退

的報道，逐漸取代小鎮馬拉松和教

會籌款，占據了每月的頭版。除此之

外，還有槍擊案、火災、盜竊、警察

槍殺臭鼬……

“你的報道不再可愛了！”無數

類似的抱怨甚至更嚴厲的咒罵出現在了

給希爾德的留言里，憂心的利西亞克夫

婦不得不暫時接管女兒的電子郵箱。

最近，希爾德試圖追蹤報道一

群破壞小鎮周邊森林的犯罪者。但顯

然，官方已經厭煩了這個“不再可

愛”的女孩兒——警察局成功抓獲了

犯罪者，卻拒絕向希爾德透露任何消

息。她最終不得不利用線人，才核實

了信息。

當然，新聞依舊重磅——希爾德

在這起事件中披露的“獨家信息”，迫

使鎮政府不得不聲明“將會嚴懲此類行

為”。這還不算完。第二天，《奧蘭治

街新聞》的網站上多了一條用紅色加粗

字體標注的新聞，“警局必須學

會公開！”末尾用黑體字署了名

字：希爾德·利西亞克。

矛盾越來越多。過去不被

關注的小鎮在2016年“賓夕法

尼亞州最不安全的城市”調查中

位列第七，甚至排在大都市費城

之前。在當地不少居民眼中，負

面形象和希爾德的報道脫不了干

系。最終，雙方的沖突在4月爆

發。希爾德在幾小時內核實并報

道的一樁九號街殺妻案，在全美

引發了軒然大波。

曾經稱贊希爾德“可愛”

的鎮議會主席，將《奧林治

街新聞》稱之為“煽情的垃

圾”。

希爾德選擇錄制視頻做出回擊。

她在鏡頭里一字一頓地表示，其他

媒體“要不報道了錯誤的信息，要

不就因為畏懼警局的禁令而選擇沉

默。”“‘專業的記者從沒來現場

調查過。”系著紅色發圈，別著“我

愛言論自由”徽章的希爾德，鎮定地

微笑，然后回應。

在視頻的最后，她還和質疑自己

的人下了賭注，只要有人站出來，以

實際行動阻止小鎮的犯罪，她就愿意

停止自己的報道。

但是后來，在《奧林治街新聞》

的官方網站上，有關盜竊、槍擊、毀

壞公物的社會新聞還在以一天至少一

條的速度更新著，瀏覽人數要比風波

前多了一倍。

（摘自《中國青年報》2016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