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冉
今年勞動節過后,我和他的離婚判決書下來了,這場沒有硝煙的婚姻大戰,終于畫上了句號。沒想到結婚三十多年,曾經恩愛的我們,竟是這樣的結局。
我倆是同學,畢業幾年后經一位同學牽線走到一起。剛結婚時,我們很清貧,可家里歡聲笑語不斷。后來,女兒出生、上學,我和他每天忙忙碌碌,琢磨著怎么賺錢,怎么培養孩子,倆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女兒讀大學后,他突然變了,回到家就兩件事:吃飯,睡覺。吃飯時悶聲不響,我和他說話,他“嗯嗯”兩聲算是回答。我問他單位的事,他老半天不出聲,問急了他就煩,甩出一句話:“跟你說你也不懂。”他睡覺避開我,要么吃過晚飯就躺下,等我收拾完家務睡覺時,他已響起鼾聲;要么他死命地看電視,等我熟睡后才上床。他成了家里游走的影子,我成了有丈夫的寡婦。女兒回來過暑假寒假的時候,我試探著對女兒說:“我想和你爸離婚。”女兒驚訝地看著我說:“媽,你是不是更年期了,聽說更年期的女人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他隨聲附和:“是,你媽更年期了。”看著女兒,我暗罵自己不理智。女兒成長過程中,我和他營造了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在女兒心里我和他是相親相愛的夫妻。他如今對我的冷漠,女兒毫不知情。作為媽媽,我怎能忍心破壞孩子的幸福感呢?女兒讀大學那四年,我離婚的想法冒出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在女兒無知的調侃中湮滅。
女兒參加工作后,單位離家不遠,她經常回來,察覺到了我和她爸的關系不正常。有天女兒偷偷對我說:“媽,我跟蹤了爸爸好多天,沒發現他有別的女人。”我愣愣地看著女兒。女兒哭著說:“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么老問我你和我爸離婚行不行,爸爸不是以前那個爸爸了,他變了。”我說:“你爸對你一直挺好的啊!”女兒說:“可他對你不再好了啊,他除了吃你做的飯,連看都不看你一眼。”我說:“媽老了。”女兒說:“媽,我知道你很苦,但我還是不希望你們離婚。”我哭著說:“不離。”
女兒嫁人后,他把自己“發配”到另一個城市,遠遠離開了我,十天半月回來一次,有時候忙了,一兩個月回來一次也是常事。他不給我打電話,我偶爾打過去他便說正忙著,三言兩語講完就掛掉。有次鄰居路上遇到我,對我說:“我在車站看到你老公回來了。”我等到晚上10點還沒見他回家,就打電話問他,他說:“我是回去過,單位有點事需要處理,又趕回來了。”那晚,我又萌生了離婚的念頭,我對女兒說:“媽也是有尊嚴的,有血有肉的,難道下半輩子就這樣被你爸視若草芥。”結婚后的女兒成熟了許多,說:“媽,女人有愛才能活。爸爸這是冷暴力,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誰知道,當我終于取得女兒的支持,和他談離婚時,他竟然憤怒地對著我大喊大叫:“作吧你!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我也態度強硬,告訴他:“你長期冷淡漠視我,已經對我造成精神傷害,你不離也得離。”他氣呼呼地走了。我不想再等了,自己到法院起訴離婚。調解時,他堅持說是因為工作忙,無暇顧及我的感受,沒有離婚的想法。我婚沒離成,反而惹來滿城風雨,有人說我守不得空房,不缺錢不缺吃,男人不打不罵,竟然還不滿足。調解結束后他又是一走了之,對我不管不問,我的離婚仿佛是一場鬧劇,自導自演,最后自己謝幕。
今年3月,《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實施,我研究了相關條款,其中有明確規定:以冷落、無視為手段,對伴侶進行精神折磨的行為,屬于家庭暴力,只不過這種家暴形式更隱蔽,是精神暴力、冷暴力。在家庭里實行精神暴力是違法的。我再次起訴離婚,列舉了他長期對我實施冷暴力的事實,最終得到了法院的支持。
有人問我:“你圖什么啊,這么大歲數了,男人沒拋棄你,你倒是自己上趕著把婚離了。”我說:“我只想要回自己的尊嚴,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屬品,也不是他廢棄不用的寢具。不管我多老,我也有享受愛和被愛的權利。”
我感謝《反家庭暴力法》的實施,為我這種被男人打入冷宮卻又“不準離宮”的女人撐了腰。
離婚是一樁婚姻最為不幸的結局之一,但對于在婚姻圍城中度日如年的家暴受害者而言,它又是幸運結局的一種。《反家庭暴力法》實施以前,因遭受冷暴力想要擺脫婚姻而屢經波折的人不在少數——對方只要拒絕離婚,想要離婚的一方往往因為拿不出被家暴的真憑實據而敗訴。現在,冷暴力受害人以離婚的方式維權已成為可能。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