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創
如果問這世上最著名的偵探是誰?夏洛克·福爾摩斯肯定算一個,還有一個毋庸置疑當屬赫爾克里·波洛。
1976年夏天,西方各大報紙頭版頭條紛紛發布“訃告”,《無所不能的波洛終于沒能破解年齡之謎》《帷幕已經落下,唯有波洛永生》——在小說《帷幕》中,波洛以生命為代價最后一次維護正義。他是虛構人物,卻影響了整個世界。
偵探小說之王阿加莎·克里斯蒂因為創造了波洛,在1971年被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授予爵士稱號。書寫了神奇故事的她,是與波洛同樣傳奇的女人。
創造優雅的推理故事
阿加莎出生于英國德文郡的托基,她11歲時,富二代的父親去世,家道一落千丈,快樂的童年戛然而止。姐姐麥琪開始寫小說掙學費了。阿加莎說“我也寫小說吧”,因為“我口頭表達能力太差,不具備在公共場合表現自己的資質”。
她真的寫了。《白雪覆蓋的荒野》被一次次退稿,這讓她很受打擊。為了調節心情,她有意參加了一些社交活動,試圖在其中練習交際,另謀一條出路。
練習的效果不好,但愛情開花了。在一場藝術沙龍上,空軍少尉阿奇博爾德·克里斯蒂對這個身材高挑的美少女一見傾心。雖然他馬上就要奔赴前線,還是不可遏制地愛上了她。
阿奇博爾德是一文不名的窮小子,但英俊瀟灑,又能說會道,很好地彌補了阿加莎不擅言辭的缺陷。1914年圣誕節,一戰已經打響,阿奇博爾德接到了參戰命令。就在幾天前,兩個人終于完婚,婚后不久阿奇博爾德就上了戰場。
獨自留下的阿加莎,把思念和惦記融在文字里。除了給丈夫寫信,她繼續寫小說,《斯泰爾斯莊園奇案》改了好幾稿,可沒有一家出版社垂青,這和很難收到丈夫的回信加在一起,讓她坐立不安了好久。后來她被朋友拉到醫院參加志愿者活動,居然如魚得水,兩年的時間里,從普通護士升為藥劑師。
她發現自己對藥劑的功能了解、使用有著天然的敏銳,于是改寫了《斯泰爾斯莊園奇案》,把主人公退休警探赫爾克里·波洛打造成一個精通藥劑學、思維嚴縝的神探,充滿了“灰色腦細胞”(推理因子)。這本書由于藥劑知識的準確度、專業性,竟然在若干年之后,被推薦為大學化學系的閱讀書目。
戰爭結束了,阿奇博爾德回來了,成了她作品的第一個讀者,“我從沒想過,你文字的組織能力和奇思妙想如此天馬行空。你的推理無懈可擊,和以往的推理小說完全不同。波洛將會永生。看來小說治愈了你的語言表達遲緩癥。”
被阿奇博爾德說中了,大偵探波洛一鳴驚人。當戰爭結束,人們的精神領域急需充實,促使出版業回溫。而阿加莎的“舒適推理”另辟蹊徑,讓讀者耳目一新。一夜之間,出版社和報社的約稿如雪片一樣飛來。
漸漸淪為高爾夫寡婦
阿加莎忙起來了。她甚至隨時帶著一張畫板,以便能在任何靈感來敲門時,立即攤開稿紙進入寫作狀態,“大概和狗叼著骨頭走開的情況差不多。狗偷偷摸摸走開,半小時見不到蹤影,隨后它會鼻子上沾滿泥土出現在你面前。每逢我得以抽身,關上房門不讓打攪,就可以伏案完全沉浸在寫作中。”
阿加莎沒時間陪丈夫,阿奇博爾德也不需要她陪。他和同樣從死尸堆里爬出來的戰友們天天喝酒,然后開車去野外,常常幾天不回。他的妻子是名人,有似乎花不完的錢,供他沖刷身上的死亡氣息。
偶爾回家,阿奇博爾德除了帶著一身酒氣睡覺,就是喋喋不休說他的高爾夫球技如何突飛猛進。在日記里,阿加莎自嘲地寫:“我正在漸漸淪為高爾夫寡婦。”
為了不讓丈夫的鼾聲打擾寫作,阿加莎獨居鄉下,全身心地應付約稿函。她寫作速度飛快,而且不會事先構思罪犯,興之所至寫到“夠一本書的厚度時,便從眾多人物中隨機挑出一個人,來承擔罪責”。這種寫法讓小說奇峰突起、懸念不斷,惹得全世界的推理迷驚喜不已。
可是,母親去世了,給她最多愛和安全感的人沒能挺過1926年的夏天。悲痛加上拼命寫作的勞累,阿加莎回到托基的老宅阿斯菲爾德,收拾母親遺物時病倒了。
送她去醫院的途中,阿奇博爾德說:“等你病好了,我們離婚吧。那姑娘叫南希·內萊。哦,她的高爾夫球技棒極了。”
阿加莎徹底垮了。
經歷了一次自殺,以及一次長達十二天的失蹤。那次失蹤引發了一場場面宏大的搜索,當局動用了1.5萬人和數十條搜救犬,連以創造福爾摩斯成名的著名作家柯南·道爾,也貢獻自己的經驗,參加了搜救。
1928年,阿奇博爾德拿到離婚協議書兩周之后,就娶了南希。阿加莎則封筆埋名,以普通旅行者的身份去了遙遠的東方。
幼發拉底河邊的古鎮烏爾,是一座沉默了數百年的寂寞安靜休閑地,游客不多,風景極好。阿加莎決定在這里休養一段時間,因為她的粉絲兼朋友、著名考古學家伍利夫婦在這里有一座小巧的鄉下別墅。
伍利夫婦工作很忙,便派助手馬克斯·馬洛溫照顧阿加莎的日常起居,并擔當司機陪她在周邊旅行。
你的笑比一切都重要
若干時日過去,一批心理分析小說突然出現在各大書店頭排位置,作者署名瑪麗·維斯特麥考特。
原來,作為考古學者,馬洛溫對各地風情了若指掌,加上口才極好,人又細心體貼,阿加莎這段時間心情愉快,又激發了靈感。但她不愿再用原來的名字了,像告別前半生。她另取了那個很長的名字,“我希望能活得像我的名字一樣長。”
“當然會。你和你的作品一樣,青春常在。”馬洛溫笑。在希臘漫游時,她嚴重地傷到了腳踝,馬洛溫在病床邊寸步不離地陪伴,每天看她打開畫板,鋪好稿紙,像一位巧手匠人編織文字。等她能下地活動了,馬洛溫就一路護送她回到老家。
在路上,他向她求婚。
“我已經40歲了,比你大了整整14歲。你說過,你和我姐姐的兒子是大學同學,我足可以做你的姑姑。”
“年齡很重要嗎?我倒覺得,你的笑更重要。”
馬洛溫才不管那些,他對愛相當任性。阿加莎的姐姐堅決反對他們的婚姻,拒絕出席婚禮,馬洛溫還是以一個簡單儀式,迎娶了阿加莎。
馬洛溫在敘利亞考古,阿加莎每天除了寫作,就幫忙給考古隊洗衣服、整理內務,甚至空閑時墾出一塊菜園。
幸福總會催生出令人欣喜的事。阿加莎的第二次創作高峰來臨了。她以一年兩本書的速度寫作,最著名的《東方快車謀殺案》等作品再次風靡世界。
阿加莎喜歡甜食,而且創作欲望亢奮時胃口就出奇得好。長年野外生活、日光暴曬讓馬洛溫顯得精干結實,她則身材肥胖、老態龍鐘。馬洛溫下班回來第一件事依然是親吻心中的女神,和她一起進廚房,玩笑般問她:“你寫了那么多投毒案,我等會兒的晚餐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我是你的毒,可你吃了這么久還沒事。”
這時,阿加莎聲名大盛,記者們常來打擾,她則隨時慈祥地笑著,極具耐心,不回避和馬洛溫的恩愛。“嫁給考古學家最大的好處就是,妻子越老,他越愛她。”
75歲時,阿加莎歷時15年完成了自傳。書的最后,她寫道:“到了該封筆的時候了。面對這個大到讓人心生恐懼的年齡,我該對自己和這個世界說點什么呢?感謝上帝給了我幸福的后半生,還有一個男人深厚的愛。”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