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閨女是夏天出生的,所以每一年生日,正值農活也不太忙,爸媽總會趁著這個機會,來城里給外孫女過生日,順便給我們帶一些自己種的農作物。
閨女4歲了,這個習慣他們也堅持了4年。

今年春天的時候,爸爸在老家干活扭傷了腰,臥床休息了兩個多月。而我和老公平時工作又忙,所以回去看看的行程,推了又推,加上電話那一頭爸媽總是說,沒事沒事,養養就好了。
掐指一算,女兒生日時,爸爸的腰傷應該還沒有好,就特意囑咐不用過來。
正在上班,就接到婆婆的電話,說我爸媽過來了。中午抽空回去,爸瘦了,在廚房開著抽油煙機在抽煙,媽媽在忙著收拾陽臺,好騰出地方曬她帶來的一些山芋和玉米。
閨女生日那天,正好是端午節,往年飯店我們都是提前預定。今年,就想著在家里做點兒菜,擺個蛋糕,這爸媽來了,怎么也該去飯店吃啊。
打了幾個飯店電話,都沒有位置。媽媽過來說,要不就在家里吧,我和你婆婆多做點兒菜,就圖個熱鬧氣氛嘛。
這兩天工作正好也忙,就給婆婆500塊錢,買菜買蛋糕。
晚上,等我和老公下班回來,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媽媽做了好幾個家鄉菜,饞得我直接用手捏著吃了。
吃飯后,我們開始擺蛋糕,打開盒子一看,我們都傻了,這哪里是給閨女買的HelloKitty造型的蛋糕,明明就是一個老年人過壽的蛋糕。
不等我開口,媽媽說話了。她看著我說,你知道為啥每一年,你爸在外孫女生日這一天,都穿新衣服嗎?因為這一天也是你爸的生日,他不讓我跟你們說,說就圖一家子熱鬧一下。
看著爸爸那布滿皺紋的臉,他像一個孩子一樣,靦腆地笑著,接著又是那個習慣的動作,擺擺手說,跟外孫女一起過生日我高興。
今天是你爸70歲生日,我就擅自做主,買了這么一個蛋糕。媽媽看著我和老公說。
老公沒有說話,轉身進屋,翻了一條領帶出來,我記得那是他上個月去歐洲,給領導生日準備的一條領帶。
爸,沒有提前準備生日禮物,這是我們的心意,你收下吧。老公說話的時候,嗓子有一點兒硬。而我何嘗不是,每一年我的生日,爸媽都打電話,說一句,丫頭,生日快樂。叮囑要吃長壽面,健康快樂。給閨女過生日,造型好看的生日蛋糕,精心準備的禮物,而我卻忘記了,爸媽也是有生日的。
閨女要跳一支幼兒園的舞蹈,給外公當生日禮物。我呢,噔噔下樓,去小賣部,買了兩條好煙,鄭重地遞給了爸爸。
吃完蛋糕,老公準備了一點兒爽口的水果,有芒果,葡萄,西瓜。吃完水果,我進了書房,準備加班趕文案。爸爸窩在沙發里,戴著老花鏡,開始捯飭手機。那部手機,是去年閨女生日時,他給我1000塊錢,讓我幫他買的,當時我說送一部手機給他,他說什么也不肯,說自己有錢,我說他跟自己的女兒客氣干嘛,他笑著說,不給孩子添負擔,就是給女兒最大的愛。
出來喝水的空隙,我看見爸爸緊鎖著眉頭,對著手機若有所思,就過去看了一眼。原來他正在用手機下象棋,想點“車”卻點成了“兵”。
上高中那會,我迷上了下象棋,暑假里,為了棋逢對手,我教會了爸爸下棋,他對象棋悟性很高,棋藝進步很快。
有時,為了一決勝負,我拉著他下棋,耽誤了田地里的活兒,媽媽埋怨他貪玩兒,他卻說,你懂啥,能陪孩子下棋,多好啊。
這么多年,我忙于工作,回老家的行程,也是成了明日復明日的口頭禪,這一份的疏離,拉扯成了陌生,讓爸媽有很多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都化成了嘴角的一絲皺紋。
我拿出家里的象棋,嚷著要跟老爸一戰到底。爸爸聽我這么一說,立馬兒來了興致,那感覺,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和爸爸在大樹下,你一步棋,我一步棋,在父女之間構建出一種叫愛的網。
從今開始,我不要當父母的陌生人,我不僅要做他們貼心的閨女,也要當他們的忘年交,給他們一個快樂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