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清明馃

☉徐巧紅

童年的清明馃

☉徐巧紅

周末去江西婺源玩，看到當地農民在自家院子支著簡易的爐子叫賣清明馃，面是用米粉和著青色的艾草做的，餡則有甜有咸，有雪菜的，有筍干的，還有豆腐的。買一個嘗嘗，似乎還帶著點家鄉的味道，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一幕幕童年的記憶來。

我的家鄉在浙江金華婺江邊上，記憶中清明節前的家鄉是最美的。紅的是杜鵑花，黃的是油菜花，紫的是紫云英，綠的是小麥，漫山遍野都是這樣絢爛的顏色，把整個田野渲染成了一幅五彩繽紛的圖畫——不，有哪一幅圖畫能比得上春天的田野呢？春風和煦地吹著，太陽暖融融地照著，腳下的泥土透著肥沃，身邊的小河一路歡歌，蜜蜂蝴蝶在花叢中嗡嗡飛舞，調皮的小孩在田野里自由地奔跑，這是一幅活動著的有聲音還有香味的圖畫，美得讓人心醉，讓人一輩子忘不了。

就在這樣五彩斑斕的田野里，在那些細細長長的田埂邊，在紫云英的花叢下，長著一種叫“鼠耳”的野草。植物學里有沒有叫這個名字的草我不得而知，但它確實存在著，而且還是家鄉人做清明馃不可缺少的一道原料。家鄉做米酒的酒藥也是采集田里的野草做的，在這方面，一地人有一地人的傳統，這中間的聰明智慧卻也不得不讓后人折服。這種叫作鼠耳的野草，一般長2到5公分，長著與小老鼠耳朵類似形狀的葉片，嫩的葉面上還有細細的絨毛，老的則會開出黃色的小花。這種野草只在清明前后有，清明節前正是采摘的好時節，既多又嫩。這時候，小孩們的任務就是放學后到田里去采摘鼠耳草，每天都采一點，放在家里晾干，留到清明節備用。據說這種草有著與艾草類似的功效，能清熱解毒，驅蚊避蟲，清明節吃了這個東西，天熱時節就會少生病。

看著家里的干鼠耳草越來越多了，也就知道清明節快到了。清明當天，家家戶戶都要磨米粉。把洗凈的鼠耳草在鍋里煮沸，撈出切碎，與米粉相和，和面的水則是煮過鼠耳草的水，所以揉出來的面是透著青色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清香，聞一聞就已陶醉得不行了。餡是各種各樣的餡，每一種餡都配著好幾種材料，如甜餡是芝麻加白糖，咸餡則有雪菜、春筍、豆腐干、肉丁的四丁餡，或是豆瓣醬、豆腐干、肉丁的三丁餡。掐一團青青的面，搓成圓形，中間戳個小口，再以大拇指壓內，其余四指壓外，慢慢轉圈，面團就逐漸轉成一個小碗形。填入餡，收攏碗口，輕壓平，就變成了一個小圓餅。婺源的清明馃到這步就結束了，而家鄉的清明馃到這步還只是完成了一個粗模，還有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要把它放到木制的模具里輕輕地壓平。這模具也是有講究的，它是上下兩層，正方形，中間可開合，上層中間鏤空圓形，下層正對空圓的部位則雕刻有精美的紋飾，大多為龍鳳呈祥的圖畫。把前面揉好的小圓餅放入合著的模具里，輕輕壓平，然后打開模具的上層拿出，小圓餅朝下的一面立刻就有了精美的圖案。待擺滿一蒸籠，鍋里的水也燒開了，把蒸籠架到鍋上，蓋上鍋蓋，一會騰騰的熱氣冒出，小孩的口水也早已流到了嘴邊。迫不及待地搛一個吃，米粉做的面本是軟軟的，可是加上了韌韌的鼠耳草，又變得有了嚼勁。餡本來就夠香夠鮮，被這青青的草兒一蒸、一熏，就更有了濃濃的香味。顧不得燙嘴，往往是一個下肚還來不及回味，就要再來第二個。如果碰巧餡用完了而面還有多的，大人小孩都會充分發揮想象力，把面隨心所欲地做成各種形狀。大姨父手巧，每次都能按照我們小孩的要求捏成小狗、小豬、小鴨的樣子。此時的姨父，簡直就是我們心中的藝術家！

有很多年沒有嘗到家鄉的清明馃了。在婺源買了五個，女兒吃了一個就不吃了，我一人把剩下的四個全吃了。雖然遠不是家鄉的味道，但也可一解我對童年美食的思念了。

【作者原系海軍醫學高等專科學校教員，后轉業到南京市公安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