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花開

李天

香菜——竟然開花了。

其實，香菜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了。炒菜煲湯撒上兩把，味道就會異常鮮美；涼拌云絲時丟進兩片香菜葉，整道菜都鮮活起來。鄉下人管它叫芫荽。

可是，它竟然開花了，花池里一大片一大片，滿園清香。但鄉下從來都不缺花，薔薇茉莉桃花，紅的粉的白的，襯出滿目深綠淺綠，目不暇接。農民就在這美麗的生靈旁種他自己的菜，收他自己的麥。香菜就在花池里開著，隨意地盛開，也沒人理睬。

后來，外婆偶然間發現了這滿地的香菜花，說：“種這么多芫荽干嗎？拔了種蔥多好嘛。家有蔥花一把，做菜不求人哩！”可是蔥似乎不愿意在這花池里呆著，總是怏怏的，耷拉著腦袋彎著腰，青色的外衣也飛速褪去，肥力被芫荽吸干凈嘍！蔥漸漸退于一隅。沒辦法，外婆只得把蔥移到了一個破水缸里。

我不禁有些失落，這樣好的一塊地就這樣沒用了。我曾在里面種些扁豆，想要“滿架秋風扁豆花”，也種過幾株秋菊，可惜沒幾天就都枯萎了，花池里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草。

不知什么時候，幾棵香菜又自己冒了出來，那架勢似乎要把雜草趕走。它們挺著細細的腰，抬著高傲的頭，雜草在它們面前自慚形穢。

花池成了香菜的天下。我心中莫名滋生出一絲歡喜和驚訝。我問外婆：“有沒有種香菜？”外婆努著嘴搖了搖頭。

不經意間，香菜開花了。纖長細嫩的莖上撐起一小片米粒大小的花朵，五朵抱成一團，星星點點，零零碎碎，像小女孩發間的蕾絲發飾，溫婉多情。整個花池里一片微波蕩漾，像綠色棉布上點綴的花紋，精致得暖心。香菜旁的紫薇花開得云蒸霞蔚，流光溢彩。可香菜依舊噼里啪啦地開著，那樣蓬勃，那樣旺盛，如云，如霧，美得一點兒也不含糊。雖然花朵很小，也不明艷，但香菜把生命里所有的旺盛都托舉起來，隨花朵綻放。

清風掠過，花朵蕩漾起波浪，淡雅而熱烈，滿院飄香。

想起梅子老師的一句話：花的開落只在開落的本身，開即開，落即落，花即花。香菜開花，不為別的，只為香菜自己。不為別的，只為它要開花。

風會記得每一朵花的香，開花是宿命，也是使命，更是夢想。

回頭，一地香菜在暖風中高傲地抬著頭，風情地綠著，搖曳生香……

（李恒克摘自《中學時代》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