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吃香蕉

王元濤

在韓國買水果有一點好處，就是永遠不會出現水果撐破袋子滿街滾的慌亂局面。不是包裝袋質量好，是水果太貴，沒見誰一次肯買那么多。一枚盈盈一握的蘋果，500元韓幣，當時折合人民幣3.5元，這還是旺季價。因此，韓國人賣水果多數不論斤，也不論千克，而論個兒，這是因為貴，不是因為韓國人不識數。

論個兒賣水果，可以節省交易成本，用不著店主認秤識衡，又加減乘除，又四舍五入的。韓國人賣菜也愛論個兒，或論千元，1000元給你一袋子小白菜，多一把少一把，都無所謂。這么干節約人工，韓國的水果店菜店一般都是一個人操持，不像中國，大市場里一節小柜臺，也得兩個人忙得四腳朝天。同時，也就免了顧客為小販短斤少兩而吵架，有利于社會安定團結大好局面的形成。

女兒喜歡韓國草莓，味純，整齊，少有長得奇形怪狀的。我喜歡韓國西瓜，個保個的沙瓤，個保個的甜。因此在韓國買西瓜，從來不用叫打開驗看，也就沒有機會把汁水灑得一路淋漓。一吃西瓜，我就會贊不絕口，女兒卻不以為然，她說：那么貴，還不得保證質量好？也對，五月里，一個10斤左右的西瓜14000韓元，當時折合人民幣100元。

經常路過女兒學校門口的一家水果攤，有一次我們去買西瓜，一個小不點的半塊，老板娘要價4000，我們回價3500，她翻了我們一眼，二話不說，搬著西瓜就回屋看電視去了，把我們晾在了門外。這韓國阿媽，脾氣真倔。當時我就怒了，但是怒了也沒啥章程，只好給家里訂下規矩，以后誰也不許到這個攤上來買水果。以后每次接孩子路過那個水果攤，我都會得意地想：哼，我一會兒就到別的攤去買水果，你又少賺了一筆。挺解恨的。

我給年輕人憶苦思甜時，最愛講的一個例子，就是我15歲才第一次吃到香蕉，此前聽說過沒見過。那是在一次看露天電影《列寧在1918》時，一個家境尚好的伙伴給了我一根香蕉，我捧在手上不知道怎么吃。如果是給中學生講這個故事，為增強娛樂效果，我會說一口咬下去，咬了一嘴香蕉皮。但實際上我還沒那么蠢，我斜著眼睛盯著那個伙伴，他扒皮，我也扒皮，他咬一口，我也放心地咬了一口。

在韓國，我所見過的唯一論千克賣的水果就是香蕉，因為香蕉最便宜，窮人吃香蕉。香蕉為什么便宜？說起來，這完全是“身土不二”的后果。因為身土不二了，所以韓國人要吃韓國水果，地產品就要貴過進口貨。蘋果，韓國有出產，可以貴。梨，韓國有出產，可以貴。香蕉，韓國絕對不出產，一定是進口的，因此無法魚目混珠，絕對不會有貴的機會。

（摘自《我要帶你去韓國》清華大學出版社 圖/李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