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約特色的“戰備抽查”

熊見卓+白光

據美國《星條旗報》網站5月13日報道，2016年5月初，北約組織中的6個成員國派出坦克部隊，在德國格雷芬韋爾訓練場參加2016年“堅強歐洲坦克挑戰賽”，歷時四天。比賽結果是德國隊大獲全勝。

這是“銀杯賽”停辦多年后，北約第一次舉行多國坦克部隊比武。主辦方是美國駐歐洲部隊司令部和德國國防軍。我們不但可以從中對北約坦克裝備、坦克部隊戰斗力做一些新的認識，也能體會出政治氣候的變化。

比賽情況

在冷戰期間，聯邦德國是北約防御華約進攻的最前線，北約的主要國家都在聯邦德國駐扎有裝甲部隊。1963年，駐德的加拿大陸軍第四機械化旅在北約盟國的裝甲部隊間，發起了一項旨在提高訓練水平的坦克競技比賽，這就是“加拿大陸軍杯”的來歷。由于優勝者獲得的獎杯主體是一輛銀質的英國“百夫長”主戰坦克模型，“加拿大陸軍杯”坦克射擊競技比賽又被稱為“銀杯賽”（以下簡稱為“銀杯賽”）。

1963年，第一屆“銀杯賽”吸引了五個國家參賽。加拿大、英國、荷蘭、比利時和聯邦德國分別派出了一個坦克排參賽。最初“銀杯賽”采用一年一屆的賽制，1968年改為兩年一屆。從1963年到1991年的28年間，“銀杯賽”共舉辦了17次。1977年，美國首次參加了第十屆“銀杯賽”。美國的到來使得“銀杯賽”的規模不斷擴大。1983年起，“銀杯賽”改為在北約“北方集團軍”和“中央集團軍”內分別舉行，各參賽國家有多支隊伍參賽，國家名次以各國參賽隊伍最高分數排定。至此，“銀杯賽”已經成為北約國家裝甲兵最重要的比賽。1991年隨著冷戰的結束，“銀杯賽”正式終止。

根據《星條旗報》網站介紹，參加2016年比賽的分別是丹麥陸軍第1坦克營第1坦克連第1坦克排，德國第12裝甲旅山地坦克營第8營3連c排，意大利第132團8營第2連1排，波蘭第11裝甲騎兵師第34裝甲騎兵旅第1營1連1排，斯洛文尼亞第45履帶戰車中心“狼”排，美國陸軍第3步兵師的第7步兵團第1營D連1排和C連3排。都是這些陸軍坦克部隊中的尖子。

比賽分為三個大類，總分1000分。第一類是坦克排攻防，總分350分。要以排為單位進行協同作戰，每個車組要充分發揮自身的火力和機動性。第二類是單車賽，總分300分。參賽車組要在機動中射擊6個目標，各占50分。第三類是雜項。首先是下車作戰時的自衛能力。車組成員需要下車用手槍射擊10發，打擊3個目標。然后是檢驗車組成員的敵我識別能力，需要識別25個目標車輛；模擬在生化武器襲擊的環境下，進行車輛的拖帶、修理；最后是在模擬車輛受到路邊炸彈襲擊的情況下，如何應付可能存在的其他路邊炸彈以及如何救治傷員。

除了斯洛文尼亞，其他5個參賽隊伍都分別完成全部賽程。最后，德國以總分第一獲得第一名；丹麥獲得第二名；第三名為波蘭。前三名之后不設排名，但從剩下三方的成績和表現來看，總分第四應該是美國，第五是意大利。斯洛文尼亞因為有項目退賽，總分墊底。

戰備抽查意味濃

美國駐歐洲陸軍司令部司令霍奇斯說：“必須為訓練投入時間和資源，從而擁有一支最精良的威懾力量。這種國際坦克挑戰賽是有助于我們提升技能的一系列活動之一。”

霍奇斯也在講話中隱晦地拿這次比賽與“銀杯賽”相比較，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為戰而訓的味道。而《星條旗報》則把話說得更明白“挑戰賽既是競技比賽也是技能訓練，同時也是威懾手段——如同美國駐歐洲陸軍近期舉辦的幾乎每一場活動一樣。挑戰賽也是為了恢復冷戰結束后某些已被棄置不用的老技巧。”其實最近美國駐歐洲陸軍已經舉辦了不止一場類似活動，例如利用偽裝網來隱蔽這種60噸重的金屬龐然大物。

同時，這場比賽也像一次實戰演習，以檢查北約成員國精銳常備軍的戰備和技能是否能夠應付日益緊張的歐洲局勢。雖然歐美與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斗而不破，最近還有所緩和，但雙方漸行漸遠的大勢很難逆轉。為了防患于未然，美軍希望對歐洲盟國的戰備狀態進行摸底，以免突發事件發生的時候手忙腳亂。正是因為如此，本次比賽不但考察技戰術能力，還要檢驗來自不同國家、不同語言的北約盟軍之間是否能夠良好合作。獲得第一名的德國坦克車長蒂姆瓦爾德上士說，贏得冠軍的關鍵是他與隊友及其他戰隊保持了交流順暢。

“堅強歐洲坦克挑戰賽”的實戰意味很濃，針對性很強。坦克排攻防賽重點考察排級單位車組成員的技戰術水平和協同能力，也考驗各個車組坦克操縱和射擊水平。這與實戰要求是非常貼近的。相比之下，過去幾年俄羅斯舉辦的坦克兩項比賽過度偏重坦克機動性能的展示。

與以往的“銀杯賽”相比，今年的“堅強歐洲坦克挑戰賽”更像一次以比賽名義進行的抽查，結果表明北約歐洲盟國的坦克部隊保持著不錯的戰備水平和士氣。

一個讓人略感意外的情況，是這次比賽中波蘭陸軍的表現。波蘭派出16名官兵和2輛豹2A5，參加了全部大項的所有科目，總分位居所有參賽隊伍的第三名。其中表現最好的科目是排級攻防，獲得了二名（第一名是德國車組）。波蘭代表隊的出色表現得到了德國和美國軍官從專業角度的肯定。作為一支2013年才開始接觸“豹”2的隊伍來講，取得這樣的成績確實值得關注。波蘭陸軍面對陌生的坦克，只用短短3年時間就形成了戰斗力，并能與美、德坦克強國打個旗鼓相當，一方面可以看出波蘭陸軍相當勤學苦練，另一方面“豹”2并沒有像某些國家坦克界所說的那樣難以掌握，他們批評“豹”2是“工程師的坦克”而不是“士兵的坦克”。這種采用先進發動機、液力機械綜合傳動系統、上反式火控系統等先進技術的坦克，對車組來說還是很容易掌握并形成戰斗力的。由于采用了合理的設計，維護保養上的難度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從比賽看東西方坦克對比

這次參加歐洲坦克挑戰賽的坦克，分別是美國的M1A2 SEP V3、德國的“豹”2A6、丹麥的“豹”2A5DK、波蘭的“豹”2A5、意大利的“公羊”以及斯洛文尼亞的M-84。從裝備水平來講，前5種基本處在同一層次。“公羊”雖然防護性能劣于“豹”2和M1A2，但火力和機動性勉強能跟上。只有源自T-72坦克的M-84顯得異常另類，比其它坦克落后一代。

比賽結果證明，如果不考慮防護性能，“豹”2系列的優勢非常顯著。雖然紙面上M1A2 SEP 3是參賽坦克中綜合性能最好的，但比賽畢竟不是實戰，不會出現兩隊用實彈互射的事情。因此三支“豹”2參賽隊包攬了前三名，續寫了“銀杯賽”的輝煌。

俄羅斯陸軍當前的主力坦克裝備，還是在T-72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各種改進型。這些型號的技術水平雖然普遍高于M-84，但與西方主力坦克相比，存在顯著差距。在2014年坦克兩項比賽中出現的T-72B3M實際上是按照烏拉爾廠最新產品T-90AM標準來配置的。但即使是這種坦克，也在比賽中暴露出了火控系統性能差、遠距離射擊精度低等問題。而且俄羅斯由于穿甲彈和火炮水平低，更傾向于使用破甲彈來射擊敵方坦克。這對于普遍擁有高性能復合裝甲的西方坦克來說，很難構成威脅。

北約坦克兵的問題

這次比賽同樣暴露出美軍也存在訓練不足的問題。美軍多年來過分重視沙漠地區的治安戰，對歐洲戰場上的坦克對抗已經有點生疏了。本次比賽的場地是聯邦德國的常用訓練場，美軍曾多次與其他北約成員國在此舉行聯合演習和訓練，對地形爛熟于心。但美國兩個參賽排的表現卻不盡如人意，如果說比不過同樣熟悉地形、裝備不亞于自己的德軍有情可原，但連初來咋到的波蘭坦克兵也比不過。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這次比賽還有一個讓筆者略感意外的情況，北約成員之一、一直緊密跟隨美國的英國陸軍并沒有派出部隊參加比賽。或許是當年“銀杯賽”屢戰屢敗的心理陰影面積實在太大，英國很可能是擔心即使派挑戰者-2坦克，依然無法戰勝“豹”2和M1。雖然英國一直強調戰場才是檢驗坦克的理想場所，后來也有人拿“挑戰者”在海灣戰爭的表現為其辯解。但必須指出，1987年銀杯賽冠軍M1A1坦克在海灣戰爭中同樣表現出色。或許比賽中表現不佳，實戰中未必不佳；但比賽中表現出色，實戰中必定不錯。

“豹”2成第為二代歐洲標準坦克

這次比賽的6支參賽隊有一半裝備了“豹”2。最后的比賽結果，也是這三家“豹”2包攬了前三名。比賽結果頗有當年“銀杯賽”的味道。2016年參賽的意大利“公羊”在一定程度上也開始算是“豹”1的后裔。

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以前，“銀杯賽”作為北約各國陸軍間最重要的坦克射擊競技比賽，僅設立了固定炮位對靜止靶和移動靶射擊兩個科目，比賽內容與實戰脫節較為嚴重。北約中最主要的坦克強國美國，就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愿派出隊伍參加“銀杯賽”。

1977年，第十屆“銀杯賽”重要開始對比賽科目進行改革。為了貼近實戰，“銀杯賽”的比賽場地設立在丘陵地區。在比賽開始后，參賽坦克需行進到預定射擊區域，然后一邊機動，一邊搜索出現在周邊的各種目標，并在最短時間內將目標摧毀。這樣一來，“銀杯賽”比較全面地模擬了北約與華約在聯邦德國發生坦克作戰時的最可能作戰形式，對坦克的指控系統、傳動系統、火力以及乘員組的綜合素養進行了全方位的考驗。

隨著“銀杯賽”的比賽形式日趨貼近實戰，包括美國在內的北約各國裝甲兵的參賽熱情都被調動起來。從1977年開始，美國裝甲部隊雖然僅在1987年取得一次冠軍，但他們再未缺席過任何一屆“銀杯賽”。同時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開始，“銀杯賽”也逐漸成為北約新式坦克的最好秀場，坦克在比賽中的表現對其銷售產生了相當巨大的影響。1973年之前的八屆“銀杯賽”，主要考察參賽乘員組的素質，坦克本身的性能對比賽成績影響極為有限。例如名不見經傳的比利時陸軍操縱落后的M47坦克多次打敗英國和加拿大的“百夫長”，獲得了三屆冠軍。1973年，聯邦德國軍隊首次使用“豹”1型坦克參賽。在后續比賽中，“豹”1最大限度地發揮了本車火控系統的性能，連續五屆蟬聯冠軍。這其中，1977年的“銀杯賽”冠軍被使用“豹”1C1的加拿大陸軍奪走，進一步證明了坦克本身的性能已經徹底壓倒了乘員組水平對比賽成績的影響。

“豹”1威震“銀杯賽”的雄姿，直接影響了它在國際軍火市場上的表現，據統計，有近20個國家曾使用“豹”1作為陸軍的主戰坦克，除美英以外的“銀杯賽”另外三個參賽國，比利時、加拿大和荷蘭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豹”1坦克。

與“豹”1賽場和市場雙豐收相對的，是英國和美國坦克在“銀杯賽”上的尷尬。作為坦克的發明國，英國在“銀杯賽”設立之初憑借“百夫長”取得過幾屆冠軍。但是，隨著英國坦克工業逐漸沒落，“酋長”和“挑戰者”在“銀杯賽”上幾乎是每戰必敗。1981年到1985年，英國在連續三屆比賽中“蟬聯”倒數名次。感到名譽掃地的英國陸軍痛定思痛，在1987年的第17屆“銀杯賽”中派出皇家騎兵團和“挑戰者”1的雙強組合。在賽前訓練，英國陸軍參賽坦克發射了6600多發炮彈。但是，由于“挑戰者”1火控系統遠遠落后于德國的“豹”2和美國的M1，結果這屆比賽中英國陸軍再次排名墊底，參賽分隊指揮官為此引咎辭職。

與屢戰屢敗的英國相比，美國M1坦克在“銀杯賽”的境遇則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雖然M1與“豹”2的技戰術指標極為接近，但前者的可靠性和使用經濟性都不如后者。1987年M1獲得了唯一一次“銀杯賽”冠軍，而在國際市場上，“豹”2也始終壓過M1，迫使這款優秀的坦克只能到中東尋找買家。

冷戰結束后，由于國防預算的削減，“豹”2開始退役封存。但它的故事并沒有就此結束。隨著“豹”2的不斷改進和德國軍火集團的努力推銷，裝備“豹”2的國家越來越多，新加入北約的歐洲國家中，有不少選擇了“豹”2，繼“豹”1之后再一次成為了“歐洲標準坦克”，也給俄羅斯造成了很大的壓力。雖然俄羅斯、英國、法國一直拒絕承認“豹”2比自己的坦克更加優秀，并且反復批評“豹”2的防護能力薄弱，卻無法阻止許多國家對“豹”2趨之若鶩。

實際上這些選擇“豹”2的國家并不是沒有考慮過防護問題。“豹”2從A5改型開始，防護水平大幅度提高，不見得比“挑戰者”2、“勒克萊爾”差多少。而對于俄羅斯的T-90A坦克來說，“豹”2A5和A6擁有精良的炮長周視鏡和上反火控系統，并且擁有精度更好、威力更大的坦克炮武器系統。如果雙方進入正面對抗，“豹”2會先發現、先開火、先命中，T-90A可能尚未發現“豹”2就被擊中了。而且俄羅斯的穿甲彈性能有限，必須進入1500米之內才能對“豹”2構成威脅，而這時候“豹”2已經開火好幾輪或者機動到其他位置去了。

因此，這次比賽上的出色表現，加上俄羅斯與西方關系的長期僵化，必定會讓“豹”2進一步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