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們

安諒

有一場老同學聚會，來了十多人，多為鐵桿派，明人忝列其中。胖劉海也早到了，在包房內外張羅著，忙得不亦樂乎。她是鐵桿中的鐵桿了，每次聚會，她都是操心者之一。

明人正和一位久違了的老同學專注交流，只聽胖劉海夸張地喊叫了一聲：“馮大美女攜公主，駕到！”

明人抬眼望去，老同學馮倩挽著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孩，面帶微笑地走進包房。那女孩和她差不多個兒，飛翔在臉上的青春的笑，似有點勉強，但明人很快就認出了，這是馮倩的女兒。幾乎每次同學聚會，馮倩都把她帶著，兩人形影不離，宛如姐妹一般。明人曾經逗她，你把親妹妹雪藏這么多年，為何早不給我們介紹呀，說不定，還攀上親呢，大家跟著叫你姐姐了。馮倩輕呸了一聲，說，這是我女兒，親生的，怎么眼都看直了吧？要叫，也要叫我一聲丈母娘！“媽！”女兒板起小臉，搖了搖馮倩的手臂，嗔怪地叫了一聲。“瞧瞧，你們還人不了我寶貝女兒的法眼，等著好好培養你們的兒子去吧。”

“機會就留給我兒子了，可不能胳膊朝外拐呀。”一位男同學連忙接茬，插科打諢。

“你的兒子才幾歲呀，我女兒可不想姐弟戀。”馮倩又啐了一口，大家都歡笑起來。

馮倩的女兒挺優秀的，大學畢業在一家外企工作，據說是珠寶鑒定師，收入頗豐。每每聚會，馮倩每每說起這茬，就合不攏嘴，臉上的皺紋也愈加燦爛深刻了。

有這么一個漂亮、能干的女兒，哪個做父母的不興高采烈呀，恐怕同學聚會，女兒必定相隨，是她故意如此炫耀吧？

馮倩本也是個大美人，快五十了，身材還是苗條挺拔，性感撩人，即便臉上皺紋常現，可也顯出一種成熟魅力，回頭率依然不減呀！

胖劉海說：“馮倩呀，我真羨慕你們娘倆，都這么好的身材！”馮倩說：“你的身材也不錯呀，要不是你念書那會長得胖，還修了劉海，誰叫你胖劉海，我還跟誰急呢！”

“人家當年可是嬰兒肥，現在該叫瘦劉海了。”明人開玩笑道，胖劉海也大大咧咧地一笑，模樣挺逗，大家又跟著歡笑起來。

正說笑間，有人又喊道：“勞曉攜夫人，駕到！”大家目光朝著一個方向，就見勞曉笑嘻嘻地和大家打招呼，邊上一位頭發挑染過的女孩，笑不露齒，緊跟在勞曉身邊，嫻靜優雅地向大家微微頷首，以示禮貌。這也是老同學聚會的一個慣有情景。勞曉總是帶著他太太出席，雷打不動。誰都知道，在微信朋友圈，勞曉發出的圖文，多半是對他太太的無聲贊美。比如昨天推出的，就是一款他太太烹飪的新菜，西蘭花加牛肉粒，色香味俱全。這自然是勞曉發的，旁人從這平面的圖像和文字去感覺，當然也感覺到了勞曉對太太的推崇和贊美。除外，在朋友圈里秀恩愛種種，也是屢見不鮮的。

這同學聚會，每次都帶自己的另一半而來的，非勞曉莫屬。勞曉夫婦因此也是眾人關注的焦點。有時太太去洗手間，勞曉就會抓住機會向各位贊美自己的太太，說她會畫畫，懂藝術，也燒得一手好菜，言外之意，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就是針對她說的。勞曉的眉眼之間，洋溢一種難掩的幸福感，他享受著同學們對他的贊嘆和祝福，眼光還頻頻注視著門口，太太出去久了些，他便明顯有點擔心，站起來，要去察看。他說他怕太太是不是吃喝得不舒服。其實，他太太只是抿了幾口紅葡萄酒，連菜都沒吃幾口。可見，勞曉對太太的關照。太太多半是在看手機，或者瞥一眼勞曉，臉上照例是甜美的微笑。這一幕，確實令人妒羨呀。

這天聚會，其樂融融。快要結束時，只聽包房外有爭吵聲傳來。是兩位女同胞，一個尖細而成熟些，另一個脆亮而顯稚嫩些，仿佛正為什么事不甘示弱地爭執著。

大家忽然一看座位，又你看我我看你的，似乎都明白了，勞曉和馮倩首先就站立了起來。他們一旁的位子都空好久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跟著到了門口。勞曉的太太還氣呼呼地想說什么，馮倩的女兒則一臉嘲諷地站著，目光里射出的，是與秀美的臉龐不相匹配的不屑和排斥。

不知道她們兩人是怎么會吵上的，似乎完全不搭界的事。幸好，兩人都收了口，大家相勸一番，就又入席了。

氣氛比之前有點壓抑了。有一團謎，纏繞在大家的心頭。

原因，明人也是在聚會數日后，才從胖劉海那里獲知的。那天，勞曉太太到洗手間打電話，以為里邊沒人，就與電話那頭說開了，說老公管得緊，再呆一會她就開溜，她早想死他了。她還說，老公同學中還有個騷女人，今天又帶著女兒炫耀來了，其實，那女兒是她老爸的暗探，是她老爸不放心，讓她一定要跟著的。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是我上次上廁所時，她與她父親打電話時，我聽到的。

這時，她聽到有一個隔間傳來窸窣之聲。她趕緊掛了電話，離開。就見馮倩的女兒從后面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