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酣人
殺豬
★文/半酣人

我在中心莊六隊時,部隊都可以養豬,我們搭了豬圈,養了不少豬。和馬不同,這些家伙雖然也吃草,卻必須是野菜類的,食量很大。光憑打的豬草加廚房的泔水,已經滿足不了這些家伙的胃口。好在那時兄弟部隊早早發明了“糖化飼料”,還出了幾個著名的標兵。于是就派戰士去學習,回來也學著搞。所謂糖化飼料,其實就是泔水加各類菜葉子啦、麩皮稻糠玉米芯子之類的發酵后形成的。
很快,部隊的這一做法席卷全國,不管本地是否真的需要這個方法,有的省份打豬草就能把豬喂得飽飽的,照樣也要學習和推廣糖化飼料。
某個冬日凌晨,我連奉上級要求,緊急集合后強行軍訓練,從胡家園營房出發到四道橋再轉北塘沿海涂鹽田走大沽。由于事先沒有任何征兆,隊伍急速出發,拉得很開,連走帶跑,很快就把炊事班給整丟了。
炊事班本來就麻煩,需要背著各類炊具,還需要備著當天的糧食等,出發就落在后邊,再加上累贅,追來追去的,黑燈瞎火,就找不到隊伍了。
早上不吃沒什么,扛吧,可走來走去走到臨近大沽的鹽田出口了,也到了中午了,戰士們實在是餓壞了。從凌晨到中午,十小時長距離急行軍,加上背負又重實在是扛不住了。此時遇到一個鹽田的隊部,大約有五六個人吧,一個小院落,一個小平房。
隊長是個中年人,長期在海邊的生活讓他的皮膚變得很粗糙。黑黑的、寬寬的臉,高顴骨,很有點郭振清扮演的《六號門》里胡二的樣子。部隊在值守隊休息,指導員找到隊長,說明了情況,希望鹽田能支援一下,幫助解決一下吃飯的問題。
可這隊部一共五六個人,每人帶個飯盒帶的飯,能有多少?雖然存有點熬粥的米,可也極少啊。隊長沒辦法,跟工友們說,咱們餓一頓吧,得緊著解放軍。于是把所有飯菜、米整合起來,倒到鍋里加水一煮,每人一碗稀湯吧!
連里都是二十多歲的壯小伙子啊,那么點東西進肚子,比不吃東西還難受。
有幾個戰士餓極了,忽然聞到一股子甜香,順著味道來到后面。發現有個小屋,屋內有口大鍋,鍋里白菜呀等等亂七八糟地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有人就拿大勺盛了碗,一吃還挺香,那是,餓極了啥都是香的!
隊長聽到動靜過來了,大喊起來:“干嘛呢?放下!介是糖化飼料!”眾人大窘!
隊長一看連豬吃的都沒了,這不是得讓豬餓肚子嗎?到這,隊長忽然大喝一聲:“反正連豬吃的東西都吃了,還不如把豬宰了!”
指導員攔著不讓啊,但隊長就是不聽:“部隊訓練這么辛苦,我們殺口豬算什么?完事跟上頭說一聲,只能表揚我們不會批評的。”
就這樣,殺豬、褪毛、煮肉,戰士們和工友們一起動手,到了三四點鐘,全連終于吃上了一頓飽飽的肉“飯”。老隊長很高興,滿臉都笑開了花。
后來呢,豬錢肯定是給了,這段故事讓人傳誦了,可我連餓得吃糖化飼料的笑話卻也在全團傳開了,成了大家嘴里的“八戒連”……
某年八一節,部隊休息自然也要改善一下,指導員下令殺口豬。
豬有,問題是炊事班沒人會殺。找地方上幫忙不大合適,原因是得給人家報酬,何況一旦人家知道了,我們人民戰士殺頭豬都殺不了,不是鬧大笑話嗎?
琢磨來琢磨去,就想到了我們連的山西兵張鴻才。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一臉青茬胡子,很有點“殺氣”,膀大腰圓,一百斤一袋的水泥一邊夾一個奔走如飛,很有把子力氣。沒想到叫來一問臉就白了,說看見血就會暈倒!沒轍了,就動員吧,說了半天國內國際局勢,念了無數段毛主席語錄,威脅利誘啊,終于這家伙下了決心:“好吧,那我試試?”
指導員不大放心,又找了幾個身體棒的家伙來,給張鴻才當助手。
豬很快捆上了,刀子卻沒有。那殺豬刀是很長的,要求能從脖子下面下手,一刀捅到心臟,放了血,就可以了。
廚房沒有殺豬刀啊,只有把炊事班長自己做的刀,很鋒利但長度短點。
張鴻才臉更白了,猶豫再三,看看周圍期待的眼神,咬咬牙說:“湊合吧,大不了我把手也伸進去。”
結果還真的這么干了,脖子上拉了個很大的口子,刀子往心臟方向捅,夠不著了就把手也伸進去了,用力地攪啊攪的,此時張鴻才大概也不怕了,憋足了一口氣,須發倒立,鼻翼大張,眼睛瞪著,眉毛努著,胳膊上滿是鮮血……
那豬疼啊!叫得變了聲了,拼死命地掙扎!
一不留神,繩子被掙開了,豬竄了出去,當兵的大驚,群起而追之!
那天是在炊事班外面的場院里殺豬,三面是房子和土墻,一面被當兵的堵滿堵死了,那豬跑不出去呀,就在院子里狂奔亂竄。跑啊跑啊跑……追啊追啊追……戰士們的氣都快跑斷時,那豬也終于躺倒了,再想放血,沒有了,滿場院都是血,那豬是血竭后生生累死的!
炊事班的屋里,衛生員正給躺那的張鴻才喂鹽水,原因大家猜得到,當時一股氣頂著沒事,等豬躺下了,他還是暈血了!
指導員看不下去了,說:“豬殺你呢,還是你殺豬呢?”
編輯/王文浩
E-mail:wwh@xijushiji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