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籌的愛心哪去了

■丨沈 斌

眾籌的愛心哪去了

■丨沈 斌

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利用網絡平臺便利性發起的愛心眾籌項目幫助了很多人，這是一件好事。同時，目前網絡公益募捐項目缺乏相應的監管措施，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容易出現各種問題。愛心需要呵斥，慈善也有一個成長的過程，我們需要做得更完善，使真正需要的人受益，給愛心一個可以放心安放的平臺。

少則捐出10元、20元，多則捐出100元、200元，點點愛心匯聚起來，成了改變很多人命運的力量……時下，眾多網絡愛心眾籌平臺悄然興起，吸引了眾多國民的積極參與。其募款之快、金額之大，不僅出乎募捐發起人意料之外，更令傳統慈善機構感嘆。

當互聯網與慈善相擁，所迸發出來的力量前所未有。這種力量，讓人們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但是，在愛心涌動、紛紛捐錢幫病患者渡過難關，給需要救助的人帶來曙光的同時，也引發不少人的質疑，這些求捐者的信息是真實的嗎?求助者的相關材料，眾籌平臺有嚴格的審核機制嗎?倘若出現了資金糾紛，應該由誰來承擔責任呢?

當愛心遇到眾籌

所謂“愛心眾籌”就是身患重病又無錢醫治的人通過網絡發起善款捐助活動，以期得到愛心人士幫助的眾籌項目。相比傳統公益模式，愛心眾籌的優點在于項目形式靈活，覆蓋面廣，不同區域的愛心人士都可參與其中，而且效率高、成本低、透明度高。借助于眾籌平臺的公信力和社交媒體的傳播力，能夠短時間匯集寶貴的慈善資源。

近幾年，隨著眾籌模式出現，大病眾籌也在網絡社交平臺興起。患者不幸罹患重病，可通過眾籌平臺獲得社會愛心捐款。其實，愛心眾籌能夠火，并不奇怪。普通家庭一旦遇到癌癥等大病，經濟都會吃緊。如果家庭經濟條件太差或者治療費用太高，勢必難以負擔。如果向公募基金會求助，即便符合條件，也要經歷核實情況、簽訂協議、開具票據、公布進展等程序，等把整套流程走完，病人興許已經沒救了。愛心眾籌程序簡單，效果不錯，自然受急需救助者的青睞。

這些愛心眾籌鏈接幾乎每天都會在朋友圈、聊天群組里出現，內容大多都是無力承擔治療費，希望通過眾籌平臺籌集相關費用。打開鏈接，可以看到求助人的情況和上傳的身份信息，而鏈接往往含有目標款項和“支持”選項。少至5元，多到千元，網友可根據自己的意愿進行愛心捐助。

當愛心遇到眾籌，優點是顯而易見的。據《2016中國互聯網眾籌行業發展趨勢報告》數據顯示，眾籌平臺已經高度分化，愛心眾籌已經形成了一個單獨的領域。一時間，愛心眾籌網站火的不行，火到什么程度?據公開資料顯示，僅“輕松籌”一家平臺在2015年，就有2.3萬多例醫療類個人救助項目發布，籌款總額超過1.8億元。據介紹，從第一例“白血病愛心眾籌”起，已經有23,465例公益項目在輕松籌發起，總支持超3,793,508人次，籌款約187,522,653元。而據媒體報道，很多項目在上線幾天的時間內就能輕輕松松募集到幾十萬的資金，這得益于人們的愛心和網絡的強大。

“互聯網+”的愛心裂變，大到平臺推手，小到圈子傳遞，解大病患者燃眉之急，這樣的愛心現象值得肯定和鼓勵。據不完全統計，近兩年冒出數十個互聯網募捐信息平臺，確實能為部分求助者輕松快捷籌得“救命款”，但也因一些求助者身份信息、籌款目的、款項用途難以有效把關、跟蹤監控，頻頻引發公眾的信任危機。而縱觀2016年愛心眾籌領域，戰役硝煙彌漫，各大平臺跑馬圈地，“你獻愛心我來埋單”“你自救我補貼 你助人我埋單”此類宣傳層出不窮，各家紛紛通過補貼來“拉攏用戶”，“燒錢大戰”不斷上演，不禁讓人對愛心眾籌的初心產生了質疑。

愛心眾籌演唱會

騙捐冷了愛心

相比以往許許多多的網絡募捐，并不是每一次募捐背后傳遞的都是滿滿的正能量。近年來，多次見諸報端的不少募捐，超捐拒退、募捐善款數額不公開，更有甚者，出現詐捐、騙捐，讓參與網絡募捐的社會愛心人士防不勝防，無疑對社會各界愛心捐贈人士帶來一次不小的打擊，顯然有傷害社會愛心之嫌。今年年初，就有網絡爆出“知乎女神詐騙”一事。一男子在網上利用三個賬號扮演不同身份，布局兩年，騙取400多位愛心網友募集善款7萬多元。受此影響，不少論壇隨即禁止發布求助及募捐帖。

今年7月，32歲的廣州中山大學女老師袁某因病入院，查出患有腦膜瘤，手術后一直處于深度昏迷，目前仍在治療。其丈夫謝某在網絡募捐平臺“輕松籌”發帖啟動眾籌，目標金額50萬元，短短數日籌得37萬余元。但在8月18日，有微博賬號報料稱袁老師的丈夫謝某經濟條件較好，暫時可以承擔醫療費的情況下就去網絡眾籌50萬元作為后續治療款等，質疑其“并不需要緊急籌款”、“眾籌并非為妻救命”。該眾籌項目啟動兩天后被輕松籌平臺提前終止，募集到的37萬余元也全部退回捐助者。

今年11月，蘇州癌癥患者家屬稱治病花光家中積蓄，在某互聯網平臺擬眾籌30萬元，但醫院表示該患者已實際支付自費金額僅6000元，主治醫生預測全部費用約5萬元。隨后，患者家屬在眾籌平臺上將目標金額調至5萬元，并刪除了“花光了所有積蓄”等說法；父母為身患重病的女兒籌集醫藥費，網友出于熱心在短時間內資助十幾萬善款，女兒救治無效離世后其母卻在朋友圈曬出出國旅游及各種美食照片，網友紛紛表示被欺騙。

諸如此類的騙捐事件屢有發生，讓人氣憤，更讓人心寒。正如某論壇版主說：“其實這就是街上的；‘丐幫’轉移到了網絡上。其實獻愛心的人每個人損失的并不多，但是一旦讓他們傷了心，最后受害的是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網絡眾籌在發起初期，大多是在親友朋友圈中進行，隨后經過親友們的轉發，就會不斷地擴散。而一旦眾籌行為被認定有不實信息甚至是騙捐，那么這種行為的影響范圍不僅局限于籌款的當事人，更可能波及信息的轉發人。一面痛斥信息不實的眾籌者甚至騙捐者，一面還要問問給這些不良行為提供機會的互聯網平臺管理者。資料的核實、內容的檢驗、資金的使用等等，互聯網平臺在收到眾籌申請時到底查沒查？做沒做？管沒管？在發布這些信息之前、之中和之后，互聯網平臺難道不該有公正公開的監管嗎？難道不該給捐款者以交代，給愛心人士以交代嗎？

作為互聯網的創新服務方式，網絡眾籌確實為有需要應急資金的公眾個體或企業提供了一個高效的渠道，一個向社會募捐的渠道，一個向愛心人士提供信息的施愛渠道。這不僅有助于社會資源的整合，更可以在現代社會中弘揚“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互幫互助精神。可是，沒有道德底線、沒有信用支撐、甚至沒有犯錯成本的騙捐行為，勢必一次次傷害那些有愛心、有善心的人士，長此以往，更可能動搖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基礎。

一則愛心眾籌截圖

愛心何處安放

公益造假，愛心騙捐。隨著個別“異常”的眾籌項目的曝光，層出不窮的“愛心眾籌”也在經歷著信任危機的考驗。這種信任危機其實并不罕見，只不過從之前的線下演化到線上。在少數攪局者被媒體曝光夜間出入高級賓館餐廳后，每天收到的愛心應該也大不如從前。類似極端實例的出現，正是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網絡募捐的漏洞所在。

目前網絡愛心眾籌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綜合類愛心眾籌平臺，如“輕松籌”、“眾籌網”等；一種是專業類愛心眾籌平臺，如“淘寶公益”、“騰訊樂捐”、“積善之家”等。其中，騰訊樂捐、淘寶眾籌等可靠度較強，在該類平臺中，如果是帶有公益性質的項目，發起人應是合法成立的公益組織，或與合法成立的公益組織共同發起項目，所獲得的款項，也需由公益基金監管使用。

“一個虛假眾籌信息產生，就可能導致全部信任的崩潰。”資深公益人士楊子認為，與傳統捐贈方式一樣，網絡眾籌的慈善之路，仍然要面對捐贈者的“信任問題”。只有取得捐贈者的信任，網絡眾籌模式才能獲得可持續發展的力量。

根據某門戶網站去年的一份調查顯示，在2萬多位受訪者中，58.4%受訪者曾經“成為愛心眾籌的支持者”，因為這種模式很新穎，每個人支持的份額不多，支持方與被支持方又加強了互動，參與起來輕松有趣。但同時，69%受訪者認為，愛心眾籌光靠互動性強是不夠的，“項目的監督機制，以及項目執行的透明化很重要”。

今年起施行的《慈善法》規定沒有獲得公開募捐資格的個人和組織不得在網上公開募捐，民政部也公布首批13家互聯網公開募捐信息平臺。此次《慈善法》對慈善組織通過互聯網開展公益募捐活動，從資質到流程，再到禁止性規定與處罰等有了詳細規定。廣州市社會組織聯合會副秘書長鄭子殷律師說，《慈善法》所指的募捐是為公益目的的募捐，對應的互聯網募捐也是指通過互聯網進行的以公益為目的的募捐，因此個人患病通過一些平臺發起求助，并不屬于慈善募捐。

此外，《慈善法》規定，互聯網募捐信息平臺的指定權被授給民政部。也就是說，慈善組織通過互聯網開展公開募捐的，應當在國務院民政部門統一或者指定的慈善信息平臺發布募捐信息。同時，禁止沒有公開募捐資格的個人和組織開展公開募捐。這意味著，目前既已存在但尚未獲得民政部授權的互聯網募捐信息平臺，接下來可能面臨“非法身份”的尷尬。如繼續網上募捐則構成非法募捐。依法將由民政部門執罰，最高罰款達20萬元。違法募集的財產會被責令退還捐贈人，難以退還的由民政部門收繳轉給其他慈善組織用于慈善目的。

鄭子殷認為，由于互聯網平臺沒有足夠人手去實地核實求助個案或公益項目的真實性，對募得款項有沒有被挪作他用也難以監管，過往出現一些利用互聯網平臺騙捐或者把捐款挪作他用的現象。他建議這些平臺要加強個案真實性的審核，暢通舉報渠道，加大對捐款使用的監督與管理。

不能被“玩壞”

網上求助者信息不透明，募資金額難查驗，資金用途不公開，詐騙缺乏法律追責依據，導致“愛心眾籌”成為法外之地。一旦網絡募捐信息不對等的特性被人利用，可能讓此種形式陷入尷尬境地。網絡作為虛擬空間，愛心人士對救助對象的考察往往只能聽其一面之詞，缺少必要的考證，其真實性容易受到質疑。部分受捐助者，利用網絡環境作秀，其悲情索捐的形式已經超過了募捐的本意。

一個愛心眾籌項目發起人往往是需要幫助者或其親戚朋友發起的，項目描述、金額等都是由項目發起人描述，網友往往很難在基本信息中判斷該項目是否屬實，是否夸大。之于真實性的考證，某公益類愛心眾籌的平臺方也坦誠地回應，在愛心眾籌項目的發起階段，會有流程化的審核過程。包括發起人提交真實的身份信息，證明項目真實性的材料等。這個過程不是人工審核，而是流程化的上傳資料。通過后，項目可以上線，資料也將公開。發起人對項目和資料的真實性負責，而募捐者則可以通過資料作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斷。

但是眾籌持續時間往往很長，發起人和平臺在項目最初階段往往并不能完全掌握項目情況。因此平臺在項目籌款中期將考察，包括實地走訪發起方，了解項目真實性、進度、資金用途等等。目前來說，平臺能夠審核和確認的是項目的真實性。而對于資金去向、融資需求的真實性的保護能力則較為薄弱。

與此同時，不少愛心眾籌的平臺創建的嘗鮮者收獲到了先發的紅利，積累了一定的平臺規模。在此過程中，國內資本發現眾籌工具不僅僅適用在文化和硬件，當它與股權和金融等領域發生碰撞后將會激發更大的利益空間，天生逐利的資本將籌東西的邊界推廣到無所不籌，并且給這個市場留下了眾籌被“玩壞”了的口碑。

愛心本身是無私的，但你的愛心奉獻可能換來的是一場騙局。長此以往，大眾對平臺的公信力也逐漸降低，隨著對眾籌平臺負面情緒滿溢，失去用戶的不僅是某一網絡平臺，更會連累到類似的愛心眾籌平臺。對于愛心眾籌公信力，眾籌平臺及監管部門應該重視。

福建師范大學傳播學院教授林焱談到，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利用網絡平臺便利性發起的愛心眾籌項目幫助了很多人，這是一件好事。同時，目前網絡公益募捐項目缺乏相應的監管措施，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容易出現各種問題，“這就要求負責眾籌的平臺認真核實信息的真實度，并且要將所有的捐助款的去向和用途公之于眾，保證所有過程公開透明，讓廣大網友放心”。

讓陽光呵護愛心

愛心眾籌產生風險的原因，歸結起來有兩點：一是眾籌門檻低，可以由個人、公益機構或者企業發起，對公募資質無特殊要求；二是參與廣泛，愛心眾籌區別于傳統募捐，它更加創新和公眾，但正是因為參與的廣泛性使得它的“問責”變得困難。

網絡眾籌在我國尚屬一種新型的籌資模式,其運行過程處于法律規定的模糊地帶。因此，為防范法律風險，眾籌網絡平臺應當自覺取得政府、相關監管部門的指導和進行項目備案，這將大大降低民間公益組織在法律模糊地帶的道德風險。另外國家也應當盡快加強立法，通過法律手段來規范眾籌行為,包括對眾籌網絡平臺的規范管理,督促他們切實履職，讓“陽光”來呵護這一新生事物,涵養社會的慈善公益之心。

盡管《慈善法》規定個人不得自行開展公開募捐，但是同時也規定，個人可以與有公開募捐資格的慈善組織合作開展公開募捐,募得款物由具有公開募捐資格的慈善組織管理。因此，這項規定也賦予了個人通過慈善組織獲得救助的權利。

當一些社會群體需要進行救助活動時，可以與有正規牌照的慈善機構建立相應的合同關系，通過社會公益的渠道來實現個人獲得救助的權利。這項規定能較有效地遏制編造或夸大困難騙取公眾愛心的行為。愛心人士可以通過選擇有資質的、信譽良好的公益眾籌網站來實現他們的捐贈意愿。

整個社會的慈善文化培養需要一個過程，應當引導公眾通過合法登記認定、擁有公募資格的慈善組織捐款表達愛心。強化風險控制來說，在眾籌的過程中，也需要相應的規則來約束和規范眾籌各方的行為。眾籌平臺有必要對發起人的資格進行嚴格審核，并通過適當控制眾籌所得資金的流出來弱化風險，以免出現資金方面的糾紛。法律、監管方面，加快立法“善后”。必要的法律約束絕不可少，沒有規矩難成方圓，公益眾籌的管理也一樣，一旦出現糾紛，沒有一個權威的條例來明晰權責，很難服眾。

針對層出不窮的造假、騙捐行為，不少人早有建議“愛心眾籌”入法，進行理性管理的呼聲。誠然，“眾籌”被申請入法，是一件利好的事，隨著國家對互聯網金融的規范監管的深入，愛心眾籌的發展也會越來越步上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