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
每年7月4日獨立日這天,美國人都會通過各種形式懷念他們的國父。
獨立日這天,國父們中排名第二的約翰·亞當斯和排名第三的托馬斯·杰斐遜格外受人們重視,原因在于這兩位的逝世日期恰好也在7月4日——1826年7月4日。這兩位一起干革命的兄弟,最后還鬧了個同年同月同日死,按說應該“親愛精誠”吧?恰恰相反,這倆國父生前斗得一塌糊涂。
約翰·亞當斯是美國憲法的主要執筆人,第二任美國總統,原本應該是個以反對英王專制統治為己任的人,但他早年的歷史讓人大跌眼鏡。美劇《約翰·亞當斯》不但沒給這位國父樹立光輝形象,反而上來就翻他的舊賬:美國獨立戰爭爆發前夕,一名英軍士兵打死殖民地民眾,使得北美殖民地群情激憤。然而,在法庭上,為英軍士兵辯護的律師擺事實、講道理,竟迫使法庭做出了無罪判決。庭審結束后,殖民地民眾向這位律師投去了憤怒而鄙夷的目光,而這位律師就是約翰·亞當斯。

約翰·亞當斯
律師出身的約翰·亞當斯,是一個遵守法律、規則到近乎刻板的人,曾說過“以往所有時代的經歷表明,民主最不穩定、最波動、最短命”“記住,民主從不久長。它很快就浪費、消耗和謀殺自己”,甚至“民主很快就會倒退到獨裁”等“反民主”的言論。讓這樣的人來執筆美國憲法,得寫成什么樣子?
很多美國憲法研究者指出,1789年的美國憲法原稿的確是一部“多共和、少民主”的憲法。美國憲法談得更多的是聯邦和各州之間的權力分配問題,而對國家與公民之間的關系著墨不多。似乎選民除了定期選總統、個人生命財產安全不受侵犯,就沒更多權利可言了。所以很多立國時自稱參照美國憲法的國家,最終搞成了集權體制一點也不奇怪。說到底,美國憲法在亞當斯的影響下,其實也不怎么“民主”。
美國憲法之所以會是后來的樣子,得益于本文另一位主角托馬斯·杰斐遜。杰斐遜作為美國國父之一,也是獨立戰爭的元勛之一,但1789年憲法出臺時,他正被派往法國做大使。在收到憲法草案后,杰斐遜當場就炸了——與亞當斯堅持“法制”和“精英治國”的理念不同,杰斐遜也許是美國第一個“民主派”政治家。與法律的神圣相比,杰斐遜更強調個人自由。美國建國之初,一名叫謝斯的軍官因遲遲領不到軍餉而拉桿子造反。面對這場名為“起義”,實為“武裝鬧餉”的“叛亂”,亞當斯等人怒罵其為叛軍,而身為駐法大使的杰斐遜卻表示支持,還說出了那句名言:“自由之樹必然時常用愛國者和暴君的血來灌溉。”
可想而知,推崇公民自由的杰斐遜對這部“多共和、少民主”的憲法是多么不滿。但木已成舟,怎么辦?聰明的杰斐遜想了個法子:搞修正案!美國立國200年間一共出了27條憲法修正案。而其中前10條,都是在1789年憲法頒布當年由杰斐遜提出的,被統稱為《權利法案》。在《權利法案》中,杰斐遜不僅確立了“法無禁止即許可”的偉大原則,將憲法未規定的所有權利歸還給人民,還規定公民有言論、信仰甚至持槍等自由。可以說,在杰斐遜的補充下,美國憲法才終于成為一部平衡公民與國家權利和義務的良法。

托馬斯·杰斐遜
當然,杰斐遜與亞當斯迥異的觀點,也造成了美國立國后最早的黨爭。亞當斯所主導的聯邦黨與杰斐遜所領導的共和黨在美國政壇的酣戰,造就了美國后來兩黨制的雛形。以今人的眼光看來,這兩位國父的觀點其實都不完善,如果沒了杰斐遜的反對,亞當斯夢想中的美國其實不過是個“少了國王的王國”;而如果不是亞當斯的掣肘,偏激的杰斐遜也許會成為一個早生百余年的托洛茨基。這兩位互為政敵的國父成就了彼此,更成就了他們的國家。
(小 竺摘自《齊魯晚報》2016年7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