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犯錯

馬鳳文

李興考上了公務員，一家人非常高興，尤其是父親老李，笑得合不攏嘴。可李興說：“考是考上了，但還差最后一關。”

老李一驚，問是哪關。李興說是政審。一聽政審，老李的臉色變了，心情突然壓抑下來，一個人默默躲回了屋里。

兒子沒發現父親的微妙變化，倒是老伴發覺了問題，跟進來問：“老李，你咋了？”

老李關上門，支支吾吾地說：“你忘了兒子學費的事？”

老伴聽罷只覺眼前發黑，半晌才緩過神來。原來四年前，老李為給兒子湊學費，偷了人家一臺車，當年被判了刑，去年才剛出來。這要是政審，兒子能通過嗎？

老伴急得眼冒金星，老李也是火燒火燎，嘴巴起了泡。思量半晌，老李說：“政審一定要通過派出所，我去求所長。”

老伴沒有更好的主意，也沒反對，把家里僅有的一萬塊錢拿出來塞給老李，叮囑他多給所長買點好東西。

來到派出所，老李見到了郭所長，前幾年因為破老李的案子兩人打過交道。郭所長半開玩笑地問：“你是來自首啊？”

老李尷尬地一笑，把門關嚴，鄭重其事地說：“所長，我求您來了！”

郭所長愣了一下，問是怎么回事。老李掏出錢便往郭所長手里塞。郭所長一時無法拒絕，便把錢放在桌上，問：“你說吧，到底什么事？”

老李便把兒子考上公務員，并且要政審的事告訴了郭所長。郭所長若有所悟，笑著說：“算你聰明，政審這關還真得通過我，相關證明要我開，我要是反對，你兒子的前途就沒了。”

老李看郭所長收了錢，而且態度和藹，知道此事可成，就笑著說：“到時還請您多美言幾句，孩子的命運就系在您這棵大樹上了。”

郭所長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事關重大，這事你兒子知道嗎？”

老李搖頭說：“不知道，不瞞您說，自從我偷過車，我那兒子對我形同路人，態度冷淡，說我給他丟了臉，讓他抬不起頭來。可事已至此，我只能這樣幫他一回，既成全了他，也能換回他對我的好感。”

郭所長說：“有道理，但這事得讓他知道，為了不出意外，你把李興叫來，我要當面叮囑幾句。”

老李心里高興，趕緊給兒子李興打電話，把他叫到了派出所。李興來到派出所，見父親在那里坐著，預感到不妙，激動地問：“爹，你又惹事了？”

老李嘿嘿一笑，說：“不是惹事，這回是給你辦件大事。”

郭所長讓李興坐下，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郭所長問：“李興，你說是一萬塊錢重要，還是你的前途重要？”

李興憋了半天沒有回答，急得老李直跺腳，提醒說：“前途重要，快說呀。”

哪知李興卻說：“一萬塊錢重要，那可是我爸媽的血汗錢。”

老李一聽，氣得差點吐血，照著李興的后背就是一巴掌，罵道：“你這沒長腦子的，錢沒了可以再賺，前途沒了你還有什么？”罵完李興便給郭所長道歉。

郭所長冷著臉一言不發，把錢往老李面前一推，說：“拿回去吧，我可不缺你這一萬塊錢。”

老李傻眼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地說：“所長，要不是我當初糊涂，也不至于影響孩子，您就幫幫孩子吧！”

郭所長不冷不熱地問：“怎么幫？我對政審的人說你沒犯過罪？那不是違背原則嗎？”

李興見父親哭成淚人，拉起父親說：“爹，不就是政審嗎？通過了更好，通不過我就去另謀出路，你已經犯過一次錯了，難道還要犯第二次嗎？如果你站起來跟我走，我就原諒你；如果你再這樣糊涂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老李擦了擦眼淚，只好站起來，剛要把錢推給郭所長，卻被李興一把將錢奪了回來，拉上老李就往外走。忽然，郭所長喊了聲：“站住！”

李興問：“還有什么事？”

郭所長嚴肅地說：“你爹剛才行賄于我，你可是知道的，現在我要拘留你爹，要求你作證，你不會拒絕吧？”

李興只覺腦袋嗡了一聲，想不到沒拿到錢的郭所長倒打一耙，不過人家打得也沒錯，誰讓爹鬼迷心竅呢？可是要讓自己當證人，這不是害自己的父親嗎？縱然他千般不對，自己也不能出賣他呀！可再一想，父親犯法，如果包庇豈不是錯上加錯？一時間，李興矛盾重重，無法決斷。

郭所長追問道：“這個證人你是當還是不當？”

李興望了一眼父親，問：“爹，如果我當了證人，你會不會恨我？”

老李沒想到事情鬧到這般田地，他咬著牙說：“兒子，爹已經犯過錯了，不希望你再犯，你只要不違法就成！”

聽了父親的話，李興眼含熱淚，對郭所長說：“如果讓我當證人，我不會拒絕！”

郭所長大笑道：“你和你爹還真不一樣。”說著，揚了揚手里的一份文件，“這是組織部剛發來的文件，讓我配合政審，我還沒做準備，你爹便來了。機會難得，我也趁機考驗你一下，因為你的情況特殊，所以我不敢馬虎。小伙子，表現不錯，政審在我這關算是通過了。”

這驚天大逆轉出乎父子二人的意料，老李為自己第二次犯錯感到羞愧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