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盛開

鄭娟花

小雪是我在豆瓣網上認識的北方女孩。初認識時，她還是一家合資企業的白領，業余時間參加了一個戶外俱樂部，可她因為常常加班，總是缺席俱樂部的活動。一年后我們再聯系時，她已經辭職了，還說要給人生一段留白。我們就是在她“留白”的冬天里，約好同游陽朔的。我們在不同的時間出發，同時抵達目的地，住進了漓江邊的一間農家小屋中。這是我們在網上訂的客棧，“驢友”的推薦指數為五星。兩層小樓，有開滿鮮花的小屋，藍磚墻上還有八角梅，正一束束地往屋頂上瘋長。屋頂上、墻上、草亭上、靠江邊的木廊上，隨處可見綠的藤、紅的花。更讓人驚喜的還是小雪，她一身在北方防寒的打扮，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著紅撲撲的小臉，在這暖如春天的南方，她那意外的模樣實在是太討人喜愛了。

第二天，我們徒步去興坪鎮，因貪戀美景，我們到達目的地時天色已晚，汽艇都已經停進了港口。小雪急了，逮住一個正停船的大哥百般央求，最后，大哥實在拗不過我們，只好載著我們游漓江。大哥提醒我們：“天色不早了，我帶你們直接去看九馬畫山，之后就返回。”可我們偏不，每遇一處石灘就停船狂拍照片，連每一處淺水區都不放過。直到把攻略里標注的景點都游完，我們才意猶未盡地返回。

上岸后，大哥好心提醒我們說：“末班車都沒了，你們可以考慮拼車回縣城。”小雪豪爽地一回頭、一揚手說：“謝了，大哥！”說完，她拉著我就跑。看來，她是要做回徹底的“背包客”了，我只好硬著頭皮陪她“徒步”。南方的冬天一到夜里就不似白天那般溫暖了，太陽都歇回去了，冬天的冷空氣呼呼地從周圍冒了出來。有回程的車從我們身邊快速而過，也有出租車司機伸出頭來大聲問：“姑娘，回陽朔不？我帶上你們！”可小雪鐵了心要徒步回去。快10點時，路上黑森森的，手電筒的光在夜里晃得我開始心慌，包里的食物也已經被我們吃完了。我拉拉小雪說：“要不，咱試著攔個車回去吧？否則走回客棧說不定得到半夜了呢！你不怕？”小雪這時也沒了剛才的豪氣，四下張望了下，還前后跑出幾十米去看情況，等她回到原地時，一臉的沮喪：“完了，這兒還真沒車了！走吧！”話音剛落，我們就聽到了車子發動機的聲音。這時，我們倆都顧不上別的了，齊齊地站在路上，同時打出了一個標準的求助搭車手語。一輛藍色卡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我們面前。等司機探出頭來時，我們驚喜地發現，原來是那個開汽艇的大哥啊！他哭笑不得地說：“你們怎么還沒回去？大半夜的，你們就不怕遇到狼啊！”

就這樣，我們幸運地搭上了大哥的車，還打算返回縣里去逛西街夜市。大哥一路上都在向我們描述西街的繁華與閑情，惹得我們真想一頭扎進西街玩兒個夠。可就在這時，汽車突兀地傾斜了一下，大哥一個急剎車，我和小雪同時朝前面撲了過去，還好，有驚無險！大哥拉開車門下去，繞著車子轉了一圈，我們驚魂未定地盯著他看，只見他站在旁邊無可奈何地說：“沒辦法，車胎爆了！”只見他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雖然他說的是陽朔方言，但我們依然聽得出來，對方不是有事就是車不在家不能過來。最后，他叫來輛摩托車，對我們說：“你們老實待在車里別出來，我去縣里找人過來修車。別亂動！”他說完就走了，留下我和小雪傻傻地呆坐在車里。這時，我們才覺得有些緊張，萬一他是壞人，再叫個壞人來，我們該怎么辦？走還是等？最后，我們還是決定等，萬一我們走了，車留在這兒怎么辦？雖然關了車門，但車內的溫度還是在急速下降。我們把背包里的衣服都拿出來蓋在身上，可仍然覺得冷，索性倆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漸漸就迷糊地睡著了。

我們醒來后，看到大哥被凍紅的臉出現在車窗外，他用手使勁兒地敲著車窗，同時出現的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一胖一瘦。胖男人滿臉通紅，戴了頂復古紅軍帽，瘦的人滿臉不高興，嘟囔道：“大冷的天，讓我來代駕，原來是因為有美女啊！”說完，他還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我緊張得打了個哆嗦，一動也不敢動。看我們緊張的樣子，大哥趕緊說：“你們下來活動活動吧！我一家一家地去車行找人，結果車行都關門了，好不容易才從車行留的電話中把老板從酒吧里找了出來，打電話給他后他就出來了。可我不放心啊，只好又叫了表弟來代駕，要不就沒人幫他開車回去了。”我們下車后，胖子已經開始工作了，他從車里拿出工具，三下兩下就把車胎拆了下來。等他們搬下東西，給車胎充上氣，準備開路時，大哥卻發現車啟動不了了！這時我們才知道，我們又犯了錯：原來我和小雪為了待在車中有安全感，一直開著轉向燈，這下可好，車子虧電了！胖子返身下車，果斷地從車里扯出一根長長的膠管來，打開前車蓋鼓搗了幾秒鐘，只聽馬達響起來了，車能開了。胖子叮囑說：“如果要保證半路不拋錨，還是等自動充電20分鐘后再走，否則我可不敢保證車子還會不會出問題！我先走了，還有朋友在酒吧等著我呢！”說完，他跳上車，瘦子也跟著他上了車，倆人開車飛馳而去，留下我們三個人站在路邊耐心地等待汽車“嗚嗚”地持續充電。車燈把路邊的一束紫色野薔薇照得格外醒目美麗，就好像這夜里忽而盛開的美好。

上車前，我也沒忘摘下一束野薔薇。小雪說：“野薔薇是很奇怪的植物，越到冬天開得越香，越到夜里香味就越醇。”我也覺得是，要不，那天夜里，我們手捧野薔薇，一路穿過陽朔西街的大街小巷，怎么就忽略了西街的香艷，而獨享了它的芳香呢？那些美好的遇見，就像忽而盛開的鮮花，美好留存于心底，經久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