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鏈底層的女孩

小亂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普通的女孩。可是，姜西西竟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是食物鏈底層的女孩。當時我蒙了，想了好半天，都沒想出來一句反駁的話。

還是韓哲站起來吼了一嗓子，他說：“有這種思想的人還真沒高級到哪兒去，明顯就是沒進化好！”

姜西西的臉漲得通紅。她摔了課桌上的書，轉身走了。

我很感激韓哲，想說兩句感謝的話，可他直直地坐下去，繼續做他的習題，看都沒看我一眼。

姜西西當然會覺得我這種女孩是食物鏈底層的女孩。姜西西人長得漂亮，多才多藝，芭蕾舞比賽得過獎，是市電視臺少兒節目的主持人。我哪敢惹她這樣的人。

那天大家在討論趙麗穎與劉詩詩誰更漂亮，姜西西說當然是劉詩詩漂亮，她出水芙蓉似的，我說：“當然是wuli小骨美啦……”大概姜西西沒想到我這種存在感那么低的人竟然敢站出來反對她。她皺了皺眉頭，冷冷地但又極清晰地說了一句：“你這種食物鏈底層的女孩，知道什么是美？”

我相信那句話準確無誤地落到了教室每個人的耳朵里，不然，韓哲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不會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姜西西可以輕視我，但她絕不敢輕視韓哲。韓哲是學霸級人物，不僅如此，他還長得帥，像極了《琊榜》里演飛流的吳磊。按照姜西西的理論，韓哲應該是食物鏈頂端的男孩，跟她勢均力敵。

然而，姜西西的一句話勾出了一直潛伏在我內心深處的自卑。

那天做值日，原本分工好的同學，啥活兒都沒做就不見了蹤影。沒辦法，我只好一個人把教室都打掃了。

公交車上很擠，一個老奶奶上來，我剛站起來讓座，有個染著黃頭發的小伙子一屁股坐下。換作從前，我肯定會讓他起來，可是，這次，我耳邊響起了姜西西的話：你是食物鏈底層的女孩，底層，底層……我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資格。

姜西西也沒打算饒過我。

她不知道從哪弄來本趙麗穎封面的雜志，很大聲地對著同學們說：“這臉圓得哪有美感啊！”

姜西西走到我面前，說：“江饒，你說是不是啊？”

我瞪著她，不說話。她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不過呢，你能有這種審美，算是了不起了！”

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木頭，不能說話不能動。我不能每時每刻都等著韓哲那樣的勇士出來救我。

“我知道自己平凡，普通，但這又怎么了？姜西西，你說我是食物鏈底層的女孩，你憑什么？我快樂，善良，不給別人添麻煩，你憑什么輕視我？”

我的眼淚淌到嘴角，流進嘴里，又苦又澀。我繼續說。那時，我竟然變成了演講家。

姜西西，你是食物鏈頂端的女孩又怎么樣？你容不得別人跟你的意見不一致，你容不下別人反對你……”

然后，我坐了下去，全身無力。

許久，教室恢復了平常的喧鬧聲。再然后，上課鈴響了，下課鈴響了。放學了。

如同一個世紀那么長。我甚至想，經過這一次，我該如何在班級待下去呢？

放學時，幾個女生過來對我說：“江饒，咱們一起走吧？”

我有點愣住了。在我是食物鏈底層女孩的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景。

出了教室門口，女孩們七嘴八舌地說：“你今天太厲害了。姜西西是很過分，就她了不起啊？我們也都很喜歡小骨，難道喜歡劉詩詩就得高人一等嗎？兩個都喜歡不行嗎？”

我笑了，想換個話題。我跟姜西西的過節是該畫上句號了。我應該很明確地告訴自己，無論誰把你當成食物鏈底端的女孩，你都應該瞧得起自己，不然，可不就真完蛋了嗎？

我很普通，落到人群里都找不出來的那種普通。但沒關系，我看得起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