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講什么故事

鄢楚月

很多書里，作者寫了很多故事。

我不知道講什么故事。

到今天為止，我大約十五歲，明年十六，后年十七，我想的是踏踏實實過完高中三年，順理成章畢業，上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順便再寫寫文章。我學理，初中語文老師卻欣賞我的作文，于是，我無數次感嘆自己就業之路的廣闊無限。當我把自己未來以及一生的道路都勾勒出來的時候，我卻發現，我就這樣庸庸碌碌過完一生。

沒有波瀾，沒有我期待的驚天動地。

我是一個十五歲風華正茂的少年，和大多數人一樣，我偶爾玩玩打打，偶爾埋頭苦干，期待什么時候逆襲成為學霸引得眾人艷羨。這是我最小的渴望，可我連這都做不到。日復一日，刷牙洗臉，疲倦和困意，我空閑時間夢想的東西也就變成夢，隨風而去。

中午坐在父親的車上，聽電臺里主播笨拙的措辭，他放了一首歌。歌曲徐徐尾聲的時候，主播的聲音冷硬地切進來，說：“這首歌是一個歌手十七歲的時候寫下來的，他……”父親對我擺擺手，讓我下車，冷風中我奔向校園——我快要遲到了。

啊，突然感嘆了一下，我的生活就是一灘死水，沒有風中目送車水馬龍，我只是一個時間緊迫的高中生。

回想起那個電臺里的十七歲歌手，我十七歲的時候，仍然在這個校園里，抱著書走在走過大約七百多天的路上，有著黑眼圈和憔悴的臉。

說真的，十七歲那年，沒有雨季，不會寫歌，我仍舊是一個毫無資歷的沒有什么故事可講的人。

是的，我不知道講什么故事。

我喜歡生活里的瑣事，冬天寒風里飛揚的圍巾，夏天清晨小鳥鳴叫時芬芳的氣息，少年剪完頭發以后額前陽光下紛亂的碎發，幾個女生披下的剛洗的頭發會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人們卻讓我寫波瀾起伏的故事，我的人生不夠波瀾起伏，冗雜的段落后我仍要長嘆一聲之后頹唐地說：我不知道講什么故事。

我是一個平凡的人，沒有過人的智商，沒有名列前茅的成績，沒有好看的皮囊，扔到人海里面就找不到了。從小就幻想著自己擁有異于常人的能力，歲月變遷之后，我能夠拿出手炫耀的事情也還是屈指可數。我一直希望去旅行，去世界各地的路上，漫無目的地行走，畢竟我被鎖在這個城市里也有十來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與眾不同的想法，卻發現輕松地去旅行是不會輕易實現的夢想——我要有足夠的錢，人脈，以及與那些瞳孔深邃的外國人輕松交流的能力。延伸了這么遠的思想一下子高高地墜下來，墜回到這個“庸俗”的人間。為了一個擺脫庸俗游走四方的愿望，我還要把我十六歲的花季和十七歲的雨季使勁耗費在學習上，再在錢眼子里掙扎個十幾年，最終以一個凡夫俗子的塵埃姿態被風吹到世界各地。

也許我在以后旅行的日子里記起這個有些冷的午后，記起我平淡無奇的，毫無故事可說的十幾歲的年華，然后寫下一篇文章，標題就叫：

我不知道講什么故事。

我就只能把我這碌碌無為的一生講給你聽，作為一則小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