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夫
卡普蘭認為,美國面臨三個主要的地緣政治困境:一個是中東混亂的歐亞大陸腹地,一個是崛起而自信的“超級大國”—中國,還有一個是墨西哥面臨的失敗困境。
羅伯特·D·卡普蘭在其所著《即將到來的地緣戰爭》一書中,曾十分稱許法國年鑒派的人物費爾南·布羅代爾,稱贊他把地理學、人口學、物質和環境因素引進歷史學,開辟了歷史學的新天地,盡管布羅代爾與麥金德、斯皮克曼和馬漢不同,沒有創立專門的地緣政治理論,但是他卻更富于遠見,取得的成就更大,“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迄今為止所有戰略思想家的集大成者”。
卡普蘭引用牛津大學巴里·坎利夫教授所概括的布羅代爾對歷史認識方法上的重要貢獻:提出了“時間波長變化”的概念,即把歷史分為“長時段”、“中時段”和“短時段”的不同周期?!伴L時段”是地理意義上的變化,最為緩慢而又最為基本;“中時段”是人口、經濟、社會和政治等諸多方面的系統性變化,時間通常限制在一個世紀;而“短時段”則是“歷史小事件”,它是政治和外交的流水賬,也是媒體報道攝取的主食。布羅代爾用大海作比喻:在海底最深處,龐大的水體緩慢流動;再往上面是潮汐涌動;而最終浮在海面上的則是“驚濤拍岸的瞬間,浪花四濺,轉瞬即逝”(坎利夫語)。觀察歷史,更重要的是要從長計議,關注“長時段”和“中時段”那些表現出人類生活“基本結構”的東西,因為那才是最終對歷史走向起決定作用的因素??ㄆ仗m之所以推崇布羅代爾,就是因為布羅代爾的這一觀點,可以為他從地緣政治角度分析世界格局提供了理論支撐。
2009年,卡普蘭參加了在華盛頓由新美國安全中心主辦的一次戰略研討會,聆聽了一些學者對美國外交政策和軍事政策的批評,并從“21世紀與美國相關的地理問題”的角度,綜合了沃爾特、米爾斯海默等一行著名學者,包括已故的亨廷頓在內的觀點,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美國面臨三個主要的地緣政治困境:一個是中東混亂的歐亞大陸腹地,一個是崛起而自信的‘超級大國—中國,還有一個是墨西哥面臨的失敗困境?!彼J為,這應是決定美國對外政策最基本的因素,是長期起作用的東西。
在他看來,美國應盡早從中東抽身,以便集中精力應對中國和墨西哥提出的挑戰。中東地近歐亞大陸腹地,是麥金德所說的控制世界的樞紐,美國當然不會放棄。但是發動對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兩場戰爭,卻得不償失,既耗費了大量資源,又搞亂了中東政局,以至后來又接連發生了利比亞和敘利亞戰爭,一發而不可收拾,美國由此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他認為,這是美國一個不小的戰略失著,把大量的軍事力量和資源分散投放到中東這些“無用的戰爭”上面,坐視中國國力和軍力迅速發展而無法遏止,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的本末倒置。
為什么中國一定要被視為是美國的世紀對手?是社會制度的原因?是價值觀的原因?也是,但不是主要的。在卡普蘭等人看來,最根本的是中國的發展挑戰了美國的地位,中國在東半球的地緣優勢對美國繼續稱霸全球構成了障礙。作為一名學者,卡普蘭也承認中國歷史上是一個不那么好戰的國家,“現在也沒有要傳播的意識形態,也不想把自己的政治系統擴展到其他地方;在國際政治中推動道德進步是美國打出的目標,中國人不玩這個?!敝袊怯媒洕蜕虡I的辦法融入世界各地的,但這也會誤撞誤入其他大國的勢力范圍,動了別人的奶酪;即使中國只是確保自己經濟的發展,也會自然而然地改變東半球的力量平衡。尤為重要的是,中國的地緣政治影響力將不斷增強,這更為美國所不容?!氨本{借在地圖上的有力位置以及在地緣政治上的優勢,其影響力正從中亞向俄羅斯遠東地區,從南中國海到印度洋逐漸發展。”他引用拿破侖的話說:“某些國家的政策扎根于地理”,中國正是這樣一個扎根于地理的“迅速崛起的大陸力量”。
在卡普蘭眼里,中國的地緣政治雖然面臨諸多問題,諸多挑戰,但總體上實在是太優越了,“中國在向麥金德所謂的中亞心臟地帶進取的同時,也可能對斯皮克曼所謂的大陸邊緣地帶施加重要影響?!睂Α靶呐K地帶”和大陸“邊緣地帶”可以一手挽之,同時施加影響力,這怎么得了?于是中國犯下了地理上的“原罪”,這是典型的“躺槍”,躺著“被敵人”!對此,我們無話可說。
至于卡普蘭指出的美國另一個地緣政治困境,它與墨西哥的問題,那離我們太遠,不議也罷。但要多說一句的是,美國的地緣政治困境恐怕不止這三個,起碼還包括橫跨歐亞大陸的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