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的巴掌

李建

張磊的兒子小寶今年剛滿3歲。在他出生剛滿3個月的時候，張磊便和妻子為了生計外出打工，小寶則留在家中由父母撫養。

不巧的是，小寶1歲的時候，張磊90歲的奶奶因病癱瘓了。張磊父母只好帶著小寶回鄉下伺候老人，這一呆就是一年半。

去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張磊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說奶奶去世了，走得很安詳。張磊急忙趕回老家，料理完奶奶的后事，全家人都回到了縣城的家中。

剛到家不久，張磊聽鄰居說他的老同學女兒發高燒住院了，便帶著小寶一起去醫院探望。

走到一條小巷時，有一位老奶奶正躺在椅子上，在家門口曬太陽。小寶高興地對張磊說：“這是孫奶奶，經常買糖給我吃?！?/p>

張磊笑著說：“奶奶在睡覺，別吵醒她。”

可沒想到小寶卻突然跑上前去，甩起他的小手，朝孫奶奶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老人被打得尖叫一聲醒了過來，雙眼迷糊了一會兒才看清是誰打的她，孫奶奶笑著說：“是小寶回來了啊，是不是幫奶奶打蚊子??？”

小寶笑著說：“是?。〈虼蚓秃昧??！?/p>

張磊在旁尷尬地說：“對不起，孫奶奶，小孩子不懂事，嚇著您了?！?/p>

孫奶奶笑著說：“沒事沒事，小孩子嘛，力氣也不大，蚊子都打不死的。回來有空就多陪陪孩子?！?/p>

告別孫奶奶后，張磊教訓小寶說，以后別亂打人，打人不是好孩子。

到醫院后，老同學的女兒正在病床上掛鹽水，小臉燒得紅撲撲的。張磊問她怎么了，老同學說晚上吹空調凍著了，先是感冒發燒，后來就得了肺炎。正當他們寒暄的時候，只見小寶跑到病床前，輕聲喊道：“姐姐，姐姐，醒醒?！?/p>

張磊急忙上前去拉他，叫他別喊，姐姐生病了不舒服。沒想到小寶又突然甩起小手，朝同學女兒粉嫩的小臉上就是一巴掌。小女孩被打醒了，哇哇大哭起來，伸著手想推開小寶，不小心拔掉了針頭，鮮血霎時流了出來。小女孩哭得更厲害了，把護士小姐和她爸爸忙得手忙腳亂。

張磊氣得抱過小寶，朝他屁股上就是倆巴掌，教訓道：“叫你別打人，怎么就不聽呢？”

小寶卻還笑著說：“姐姐醒了，打打就好了。”

見小寶小小年紀臉皮就這么厚，張磊火就大了，狠狠地繼續打他。老同學急忙過來拉開，說：“小孩子不懂事，算了?！?/p>

回到家后，張磊氣憤地向父母講起此事。母親聽說他打小寶了，急忙抱過小寶，關切地問：“爸爸打你了啊？小寶被打疼了沒有??？”

小寶撒嬌地說：“不疼，不疼，爸爸愛小寶，打打就好了?！?/p>

晚上，張磊一家在屋里看電視，母親累了，躺在床上打起了瞌睡。小寶正玩著小汽車，見奶奶睡了，突然跑到床邊，急喊道：“奶奶，奶奶，醒醒。”話聲剛落，就見他一巴掌打在母親臉上。

見此情形，張磊頓時怒火中燒，拉過小寶，朝他臉上就是一巴掌，小寶頓時大哭起來。張磊怒吼道：“打臉疼不疼？叫你別打還去打，你今天打了幾個人了？”

母親見狀，急忙下床將小寶抱住，嘆氣道：“你誤會孩子了?！闭f完，母親便又裝作睡著的樣子，并把手放在臉上擋著。只見小寶突然不哭了，驚慌地叫道：“奶奶，奶奶，醒醒啊?！?/p>

叫著叫著，便又伸手去打，母親則佯裝被打醒了，笑著說：“嘿嘿，奶奶醒了。”小寶見狀也笑了起來，說：“打打就好了?！?/p>

“真是奇怪，這是怎么回事？”張磊奇怪地問。

父親在一旁解釋說，當張磊奶奶去世的時候，小寶就在老人的病床邊，目睹了老人從去世到送去火化的全過程。奶奶剛死的時候，小寶還拉著老人的手喊她起來吃飯。

所以，小寶后來一看到別人眼睛閉上，就以為人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便會伸手去打。年幼的他以為只要打醒了，人就會活過來。

難怪他會伸手去打曬太陽的孫奶奶和掛鹽水的小姐姐。

張磊這才明白，小寶的巴掌原來是善意的巴掌，年幼的他從小就經歷了死亡與孤單，缺少父母在身邊關愛，所以才害怕別人閉上雙眼，失去親人。

看著小寶開心的笑容，張磊心里既尷尬又矛盾，真不知該如何去教導他別再打人，更不知該如何去阻擋他善意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