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漫意境 不負椿光不負卿

《大魚海棠》源自兩個年輕人的一個夢，

堅持十二年，如今才得以呈現于我們眼前。

但是網友對于《大魚海棠》的評論呈兩極分化之勢，

而當我在影院親身游歷了《大魚海棠》之后，

我不得不對其充滿中國氣象的故事設置、世界觀心生感動。

通過這篇關于《大魚海棠》畫師張春的采訪，我們或許能更深入彼岸史詩般的世界觀。

東方美學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藝術創作者，對于自己成長環境的一次總結和表達。

——《大魚海棠》畫師 張春

張春（左） 梁旋（右）

P=PHOENIX LIFESTYLE

探尋 彼岸世間的幕后

動畫電影《大魚海棠》的創意最早來源于導演梁旋在十二年前的一個夢，隨后梁旋從清華退學，與清華美院好友張春一起創立了彼岸天，并著手籌備國漫電影《大魚海棠》。十二年間幾經波折，兩位導演并沒有輕易放棄，《大魚海棠》最后終于刷新觀眾的眼球。

《大魚海棠》講述的是，所有人類的靈魂都是海里一條巨大的魚，出生的時候從海的此岸出發，在路途中，有時相遇，有時分開，死的時候去到海的彼岸，之后變成一條沉睡的小魚，等待多年后的再次出發。這個旅程永遠不會結束，生命往復不息？。十六歲生日那天，居住在“神之圍樓”里的一個名叫“椿”的女孩變作一條海豚到人間巡禮，意外被大海中的一張網給困住，一個人類男孩因為救她而落入深海死去。為了報恩、為了讓人類男孩復活，椿需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歷經種種困難與阻礙，幫助死后男孩的靈魂——一條拇指那么大的小魚，成長為一條比鯨更巨大的魚并回歸人間？。

在印象曲《大魚》MV之中，既有魚群在天地間遨游的恢宏場景，又從少女椿的視角曝光了椿、鯤、湫之間彼此糾纏的命運點滴，唯美，又引人遐想。《大魚》MV從圓形天井的仰望視角延伸開來，干凈的前奏配合著旋轉的星空漸漸揚起，引人萬千思緒。帆船航行在涌動的海浪之上，從一碧如洗的晴空行駛到繁星點點的夜幕，將時間的輪轉表現得安靜悠長。晨暉籠罩在土樓的圓形屋頂上，成群結隊的大魚穿越蔚藍的云層游進霞光萬丈的天空，奇妙而富有想象。椿一躍而起，在空中旋轉幻化成魚，或潛出水面重回人形，或在光環的籠罩下沉入水底;小魚鯤從椿的玻璃缸成長為大魚，躍出水面，展開翅膀，在遼闊的天空里自由地翱翔;湫或回望，或默默站在椿的身后，更在洶涌的水浪前放聲吶喊。蓬勃生長的海棠花枝，在天地間旋轉直上的巨形水柱，似乎都預示著三者復雜糾纏的情感命運和不可遏制的生命力量。枝頭萬千海棠綻放，鯤從紅色花海中飄然游過，一切重回魚群在大海中的遨游畫面，現實與夢境交織，蕩氣回腸。面對如此美輪美奐的中國風動畫作品，許多觀眾不免對它的背后制作感到好奇，接下來，我們一起走訪《大魚海棠》的幕后，通過采訪畫師張春，了解其制作的點滴故事。

P：請問你的具體創作手法是怎樣的？

張春：背景美術都是電腦CG繪制，結合部分3D建模貼圖繪制。人物大部分都是手繪原動畫，電腦上色合成。

P：你是如何看待CG技術與手繪之間的效果差別的，CG技術與手繪，各自的難度是什么？

張春：視乎最終需要呈現的效果來定。二維動畫的美術背景，按之前傳統的創作習慣，手繪的居多，優點是細節表現力更細膩自然，色彩銜接更豐富。缺點是紙張、顏料等資源的投入浪費比較大，修正起來也較麻煩。近幾年電腦繪畫的發展很迅速，基本可以做到模擬手繪的效果。而且對于光影氛圍的表現，電腦CG有先天的優勢，分層、修正起來也很方便，跟3D技術的應用，后期合成更是無縫對接。

P：從2004年到2016年，經歷12年時間，創作了十幾萬張手稿，其中被否定掉的手稿有多少？在《大魚海棠》中運用了多少張手稿？你覺得哪一部分是最難畫的？

張春：這里指的手稿應該是指原動畫部分，因為影片每秒24幀，一般我們會作畫12張手稿，所以全片計算下來，確實有十幾萬張。否定掉的是有一部分，但不會占多數，大多都是在原稿基礎上做修正。全片有很大部分的雨戲，各種水的特效作畫，雨水，海水，洪水等等，作為二維動畫來說，大量的水的特效是難度極大的，耗時耗力，還考驗原畫師的能力。另外，對于人物表演的細膩化要求，也是難點之一，這些細微動作，并不比酷炫耍帥的打斗戲簡單。

P：創作過程中，是否有想放棄的時候？而又是什么原因讓你堅持下來？

張春：創作本身的難，還不至于讓人想放棄，這是一個職業標準，除非你不愛動畫。

人物筑造 新中國風

《大魚海棠》的人物圖譜貼合劇情從主角三人出發，深度解讀了影片中諸多人物的形象與關系。在中國風的底紋與海棠花圖案上，以家族為分枝，“青梅竹馬”“摯友”“愛慕”“收養”等人物關系一一展現，不同的花瓣與五行對應，配以不同顏色與層次變化，加之圖中心雙魚糾纏，盡顯玄機。在主角單人海報中，鯤正式以人的形態造型出現，在遠處海平線上投來的陣陣日光中，回首一瞥面帶微笑，不可遏制的生命力量蘊含其中，似乎暗示了鯤重獲新生的命運;剛經歷一場劫難的女主椿正趕往某處，目光堅定，背后皓月當空;而星空草海下，白發少年湫于風中面帶愁容回首一望，三人神情各異，暗示了在那些不可辜負的愛與奉獻面前，每個人命運不同的結局。在另一張眾主角終極海報里，大魚雙眼微閉在滿天海棠樹前與椿相依，落葉中湫背靠兩人神色抑郁。作為人物版終極海報，風格更加大氣，對人物形象的細節刻畫再度升級。畫面中主角三人齊聚，海棠、大魚、落葉這三個影片重要的元素相互交織，整個畫面充滿神秘的東方美感和內斂卻又深沉的情緒。在世界地圖中，“其他人”所聚居的群落一目了然，“承啟樓”“環極樓”“廊橋”等建筑錯落有致。每個人物的居所都有其深意，在《大魚海棠》之中，你是否還能有其他發現與領悟？

P：在設定動畫形象時，你會通過什么方式來構思？

張春：直覺。最重要的靈感都是需要一氣呵成的。其他細節配飾可以找一些參考資料來完善，但第一步的定型一定是直覺指引，椿的形象就是幾分鐘畫出來的。

P：《大魚海棠》通過福建土樓、傳統文獻中的人物、生命輪回思想等構造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大家在看完之后，都會探討愛情的不同觀念，在愛情當中，你覺得自己最像哪個角色？

張春：最喜歡的角色應該是湫，那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理想的一個樣子，現實中很難有這么純粹的人。要說跟自己像，可能每個角色中都有部分的影子吧。

P：作品中的建筑都以福建土樓為主，但中國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古建筑，為何你會選取福建土樓的建筑作主要參照？你安放不同人物居住在不同建筑時，又會有什么考慮？

張春：福建土樓是我們2004年最早的FLASH短片就沿用下來的一個場景的設定。土樓本身的造型就很有神秘感，構成感很強，意識很超前。區別于中國的大多數古代翹腳建筑。比較符合影片構架的一個富有神秘感的全新世界觀的設定。而且本身圓的造型，既有家的寓意，又有束縛禁錮的象征意義，跟影片中大魚掙脫一切、尋求自由的主題也不謀而合。人物的住所直接體現了人物本身的身份設定。比如爺爺居住的朝源樓，是所有土樓種最小的一個，八角形的造型，樓中有一巨樹（各種草藥的集合）向天而生，死后的奶奶化成鳳凰擇木而棲，既有對古中國生老病死的浪漫想象，也符合爺爺掌管百草，救治蒼生的身份。

P：你是寧波人，小時候天一閣就是你的“后花園”，在《大魚海棠》中是否也有加入一些你成長記憶中的文化符號？

張春：這些影響都是潛移默化的，很多時候，影響都是潛意識里的，本身都是非常感性的東西。創作的時候也不會找出天一閣的圖去一一對照。那樣就太無趣了。我更追求一個意境上的連接，而不是具體事物上的對應。

P：你14歲學習了國畫，后來又學習西洋畫，這兩種繪畫功底，對于你創作動畫時，各有哪些幫助？

張春：汲取了古代傳統繪畫里對于意境和氣韻的理解，通過西方繪畫對于光影，具體形態的刻畫，表現出來。其實就是一個包裹了西洋繪畫的殼，來追求東方意境的一種表達。也符合當下的審美，不至于顯得太老舊。

P：《大魚海棠》中運用不少中國元素，角色名字與形象設定來源于中國古代傳說文獻，建筑來源于中國福建土樓，包括整個故事的世界觀，都頗具中國風，可是你會不會擔心這成了文化符號的“拼湊”，而缺乏相互的關聯性？在傳統之上，你做了哪些調整或創新來服務這部作品？

張春：世界觀是架空的，我們刻意在服飾，建筑，道具，地理環境等等各種細節上模糊片子的具體年代感和方位感。所有的物件意象的組合全憑我個人的理解和審美傾向，所以如果觀眾有“拼湊”感，那只能說我們的能力還不夠。另外，我始終覺得創作一定要尊重自己的直覺和本心，直覺會告訴你哪些細節的氣味相投是否吻合。我們不是一個史實片，并非所有細節都要引經據典，動畫本身就是浪漫的想象體。拿來和剔除的選擇也是我個人審美傾向的高度集中。

兩人行 堅守一個世界

“所有人類的靈魂都是海里一條巨大的魚，出生的時候從海的此岸出發，在路途中，有時相遇，有時分開，死的時候去到海的彼岸。”導演兼編劇梁旋也對電影的世界觀再度做了介紹：“每個人的一生都是穿越大海的一生，之后去到海底世界變成一條沉睡的小魚，等待多年后的再次出發，這個旅程永遠不會結束，生命往復不息，每條大魚都會再次相遇，這是多么壯闊美好的事情。”對于表現手法，張春導演說“電影通過融合眾多來自《山海經》《搜神記》等古書與‘女媧補天等上古神話的傳統元素，并基于這些元素打造了一個全新的奇幻世界。”回憶起《大魚海棠》上映時的心情，張春依然無法按捺內心的激動：“雖然這些畫面，我和后期人員每天都會看上無數遍，但第一次在大熒幕上看到還是會覺得眼眶發熱。”

P：《大魚海棠》算是你的第一部動畫作品嗎？也是你與梁璇的第一次合作？你們合作的狀態是什么樣的？

張春：是第一部電影長篇作品，但不是第一次合作，之前已經有很多部短片的合作了。我倆都是主觀意識很強的人，也會因為很小的細節爭吵起來，比如湫的頭發到底是黑的還是白的。但最后會按我倆的分工確定誰來拍板。他負責劇本腳本，我負責跟畫面制作相關的一切。

P：外界對《大魚海棠》的評價褒貶不一，你對于自己的作品會作何評價？

張春：因為第一次駕馭長篇動畫作品，對于敘事的節奏和表達上，確實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但我個人很喜歡這個片子講故事的風格。也很喜歡里面的角色，動畫本身寄寓了我們對于純粹二字的理解。

P：你如何看待當下的國產動畫市場？

張春：希望有更多用心感受的作品呈現，一兩部真的不足以改觀這個市場的局面，現在還在拓荒期，不要盲目樂觀，要走的路還很長，希望大家都能警醒。放下浮躁和急功近利，市場會反饋給你真實的聲音。

P：以后你還會繼續創作動畫嗎？會嘗試哪種風格？

張春：會。有很多想嘗試的風格，但也會顧忌市場的環境和因素，要找到最契合的風格，畢竟能影響更多人群的，還是商業動畫。

福建土樓本身的造型就很有神秘感，構成感很強，意識很超前。

區別于中國的大多數古代翹腳建筑，

比較符合影片構架的一個富有神秘感的全新世界觀的設定。

回顧 十二年心路歷程

十二年堅持一個夢想，對于許多人來說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但是梁旋導演卻說道：“其實十二年也沒有什么特別了不起的，因為我們只是喜歡做這件事情，想把這件事情完成”。張春導演也表示：“人一心只能做好一件事，而《大魚海棠》就是很值得我們花心思去做的那件事”。

2004年5月份

梁旋與張春一起把一個夢做成一個短片放到網上，那時候沒有那么多視頻網站，只有一個flash平臺，發布后意外地發現受到許多人喜愛。

2005年

成立“彼岸天”公司，希望把最初的這個夢做成一個電影，成立公司以后，接一些商業項目養活自己，并逐步提高自己的技術。

2007年底

獲得了一個機會啟動《大魚海棠》，但是拿到這筆錢其實很少，夠完成這個電影的前期，還有劇本，十幾分鐘的片段，所以他們拿了這筆錢以后組建了一個團隊。張春回憶道“：我記得我們拿到那筆錢之前，我們先做一個30分鐘的短片叫《燕尾蝶》，因為當時特別不理解，因為那只是一個商業項目，客戶需要4分鐘的短片，而我們當時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做了一部30分鐘的短片。所以當時梁旋跟我說，相信我這部片子給我們帶來做電影的機會，所以當時整個團隊，因為這個才拿到第一筆做樣片的資金。”

2008年2009年

正是由于梁旋與張春以“把每部片子都當做自己的一個作品而不是一個商業單來做”，他們才能拿到一筆資金，在這兩年內，把《大魚海棠》的前期還有劇本完成了。

2010年至

2013年中旬

一直在尋找《大魚海棠》中期的投資，但是沒有人相信他們這樣一個小團隊能夠把這個電影完成，所以遇到很多困難。該項目從2010年因后續資金未到位而暫停。

2013年6月份

他們發了一個微博向所有人求助，呼吁喜歡《大魚海棠》的人能夠把這個項目介紹給身邊的投資人，當時這條微博有三千萬點擊率，發起眾籌的舉動引起光線傳媒總裁王長田注意，在同年11月正式投資電影及彼岸天團隊，使得影片制作重新走上了正軌。

2016年7月份

歷經波折的《大魚海棠》終于上映，該電影由彼岸天文化有限公司、北京光線影業有限公司、霍爾果斯彩條屋影業有限公司聯合出品，由梁旋、張春執導，梁旋編劇。破五億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