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教育產業化

與朋友聊天，得到的全是苦水。中考前她被孩子傳喚去參加家長會，老師圍繞著分數的厲害性，聲嘶力竭了兩個多鐘頭，最后概括為：一分和一分的距離，就是一操場的學生；一分和一分的差別，就是幾萬元的贊助。并且要求語文模擬考試40名以后的學生，抓緊去復印優秀同學的作文，不睡覺也要背熟牢記，甚至強調這不屬于抄襲，是拿來用用……朋友質疑，惟分數至上的教育體制，培養出來的難道不會是功利主義者？

教育部近年來屢屢推出新政策，從幼升小到高考全面改革。然而事與愿違，越改升學難的問題越突出，越改教育資源似乎變得越緊缺。每逢暑假之前，每個有孩子升學的家庭就會如坐針氈，夜不能寐。孩子考好了，皆大歡喜；考不好，那只有考驗家長托關系的能力，或花錢的力度了。

近年來，西安中小學擇校費的行情可謂一路飆升，夸張到離譜，十萬八萬已經不是新鮮事。有人調侃：這說明家長們還是太有錢，太抗造，不宰白不宰，因為沒有什么比這種方式宰得更痛快，既不犯法，又冠冕堂皇，還有落不完的人情。

意大利教育學家瑪麗亞·蒙臺梭利說：我們每個人都只考慮孩子的將來，卻沒有人關心孩子的現在，這是很可怕的事。當然，瑪麗亞指的是精神層面的，而我們則習慣于急功近利，根本顧及不了那么多，沒有今日，哪來明天。

每逢夏季，針對我國教育制度種種弊端的討論就會風起云涌，然說歸說，罵歸罵，聲討歸聲討，但教育制度與思維模式似乎就像死豬不怕開水燙，周而復始地熬到新學期開學，一切自然就偃旗息鼓，變得不必大驚小怪。誰讓我們受教育的人如此多，教育資源又如此稀缺呢？加之在我們的慣性思維里一直存在，人人都能齊步走，那教育不就成了真正的賠錢買賣嗎？有什么比給孩子一個輝煌的前程而掏空父母腰包來的更理直氣壯呢？

依布衣拙見，事實上，多年來的教育改革之所以越改越失敗，越改越荒唐，越改越遠離公平，問題就出在教育產業化上。自1999年6月全國教育工作會議提出在高校全面推行“教育產業化”起，便引發舉國上下的連鎖反應，高校是教育，中小學難道就不是教育嗎？何況以利益這根杠桿，不一哄而上簡直有違會議精神。如此一路走來，錢收的少了，還真就顯示不出校方的師資力量。

隨著“教育產業化”的一窩蜂跟進，水漲船高，所謂的好老師削尖腦袋往“名校”里鉆，大量考生家長托人拼錢朝“名校”里塞，一個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產業鏈就這么牢不可破地形成了，并得到了制度的有效保障，就連法定九年義務教育的小學、初中，也想方設法把兒童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變相地商品化了。

好的教育方式應該是簡單且快樂的事，施教者簡簡單單地蹲下來，用平等的甚至低于孩子的視角陪他們一起探索這個世界，走著走著你會發現，孩子終究走到我們前面去了。我們理應相信，在一個好的教育體制下，每一個孩子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出路。

我們口口聲聲“再窮不能窮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但多年以來，我國的教育投入勉強達到4%，相對世界4.9%的平均水平，還存有很大的一段差距。嚴格地說，對于我們這個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教育投入的多少本無太大的非議，而要非議的是投入的不公和低效，看看我們貧困地區的教育現狀，我們的肝膽都會詛咒這種萬惡的不公。

另外這貌似4%近兩萬億的巨額教育投入，卻從人文到精神層面都嚴重缺乏含金量，除了應試教育這條流水線上產出的一批又一批“功利產品”，一切都顯得乏善可陳，缺失普世價值觀，缺乏獨立人格，缺少獨立精神和意志；盲目的順從，盲目的附和，盲目的人云亦云。

日前讀了作家張曼菱在北京大學的講座，振聾發聵，她敢于對天之驕子的師弟師妹們講真話：你們坐在這里，號稱是北大學子，然而，你們離當年的北大學子、西南聯大，有一種精神源頭的隔和遠。你們雖然頭頂名校桂冠，卻只是“被動成長”和“成功壓抑”的產物。你們能夠考入北大的那種因素，那個分數，其實并不是那么光榮，那么有力量，那么有積極意義的。相反，它是一種消極的標志。并不是你們真的比你們的同學優越，聰明，用功，有天才，有前途，你們才坐在這里。而是你們比你們的同學更能夠接受壓抑，配合壓抑，與壓抑你們的學校和家庭，老師和家長配合，服從，壓抑了你們青春的個性，是這種對壓抑的服從，是你們通過了考試機器，使你們得了高分，進了北大。我稱之為“壓抑的勝利”……

真正的教育是引導學生“活成一個自在的人，一個自由的人，一個明白自己人生價值的人”，而不是一個冷血麻木的利己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