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勝絕招

蔣世平

龍舟賽，是南方紀念屈原的一種古老的體育活動，近十年來，因男人多去沿海打工，沅湘一帶便興起了女子龍舟賽。

玉溪女子龍舟隊，已連續三年奪冠。隊長石曉蘭放出狠話，要連奪十年冠軍，建立“玉溪王朝”。

這天，石曉蘭去檢查隊員鍛煉情況，忽聽前面幾個小孩一邊走一邊唱：

玉溪隊，石曉蘭;

說夢話，十年冠！

石曉蘭大喝：“不準唱。再唱我打你們屁股！”小孩子們嚇得四散開去。石曉蘭看到孩子們手中拿著糖果，知道背后有人教唆，罵道：“是哪個教的，爛屁眼！”

皮秋菊從樹后閃了出來，說：“石姐，你也不怕爛舌頭，開口就罵人。”皮秋菊是湖泊村的媳婦，在縣城做幼兒教師，是湖泊女子龍舟隊的鼓手。她長相清秀，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湖泊女子龍舟隊的隊員們都聽她的，認她做隊長。

石曉蘭哈哈大笑：“皮老師，你這是來刺探軍情啊？”

皮秋菊詭秘地一笑：“石姐，我是來找你的。”說著，皮秋菊從衣服里摸出五百塊錢，要石曉蘭拿著，悄聲說，“石姐，今年龍舟賽上還請你放湖泊隊一馬，讓湖泊隊得冠軍。這五百塊錢是預付的好處費，事后，再給三千。”

石曉蘭哪里肯依，瞪著眼說：“別拿幾個臭錢在我眼前晃。想贏？憑真本事！”說完轉身就走。

皮秋菊沖石曉蘭的背影喊道：“你不要，我找別人去。”

石曉蘭沒回頭，但心里直打鼓：湖泊隊連續兩年都是亞軍，實力不弱。如果皮秋菊收買了玉溪隊員，讓她們決賽時不出力，那冠軍就真的難保住了！

于是，石曉蘭在召開隊員大會時，特別強調，要團結一心，防止湖泊隊的人搞陰謀詭計。

轉眼，一年一度的龍舟賽拉開了帷幕。小組抽簽時，玉溪與湖泊竟分到了一組，真是冤家路窄。

石曉蘭特別留心湖泊龍舟隊，發現她們槳手中有陌生面孔。思考再三，她決定去探探虛實。

石曉蘭來到湖泊隊訓練的地方。皮秋菊笑瞇瞇地迎上來：“石隊長，想刺探我隊秘密？”石曉蘭哈哈大笑：“你們找大賽組委會，調了幾年來我們玉溪隊的視頻，專門研究，還說我來刺探秘密？”

石曉蘭這幾年取勝的法寶，一是提高劃槳頻率，別隊每分鐘20下，她們每分鐘22下;二是槳片略寬一些;三是她石曉蘭是屠夫出身，力大無窮，還有一個曾經習過武的譚姐，實力與石曉蘭相當。去年，湖泊隊在皮秋菊的謀劃之下，也把頻率提高到了22下，槳片也改寬了，成績立刻提高不少。

皮秋菊笑得像一朵花，說：“石隊長，你們隊里有人答應我不出全力。這次你可要小心。”石曉蘭暗想，這妖精，真收買了什么人？她哼了一聲，朝一個新隊員走去。

皮秋菊預感不妙，叫道：“喂，你想干什么？“

石曉蘭不說話，走到新隊員面前，一伸手，抓緊了，往地上摔去。沒想到，那個新隊員一愣之間，猛地發力，竟然沒被石曉蘭甩出去。石曉蘭一驚，這新來的隊員力氣不小！她憋紅了臉，忽然朝新隊員的胸部抓去，皮秋菊趕緊一把推開石曉蘭：“你搞什么名堂！”

石曉蘭看著新隊員的胸部，笑道：“皮妖精，你真是會妖術，變出這么個假娘們來。我要去找鎮長，你弄虛作假，該取消資格！”

皮秋菊臉色驟變，大聲說：“你狗屁不懂，少發神經。我這是精神刺激，懂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讓帥哥扮成美女，就是刺激隊員的興奮點！石隊長，你可得嚴格保密，如果別的隊學了去，我就找你算賬！影響了我隊正常發揮，你得加倍賠償。我是來奪冠的，冠軍三萬，加倍就是六萬！”

石曉蘭一時語塞。她確實不懂什么精神刺激法，也不知真假，只得悻悻而歸。

預賽開始，石曉蘭審視了一圈湖泊隊的隊員，還好，那個帥哥沒有混在其中。看來，皮秋菊真的是使用精神刺激法。那么，自己隊員中會不會有叛徒？

一聲發令槍響，小組六支龍舟，如箭離弦。

石曉蘭猛揮槳片，眼睛余光乜著湖泊隊，果然，不愧是兩年亞軍得主，幾乎與她的玉溪隊并駕齊驅。石曉蘭發一聲喊，又加了一分力。這時，石曉蘭覺得龍舟略有偏向，好像是她力量太大。一念之間，顧不得多想，先保小組出線重要。石曉蘭手隨鼓點，奮力劃槳。撞線的一剎那，石曉蘭又是一驚：湖泊隊好像與她的龍舟同時撞線！

裁判報告了比賽成績。好險，湖泊隊只差0.6秒，獲小組第二。石曉蘭心里暗暗佩服，這皮秋菊果然調教有方。看來，決賽中，得十分小心。石曉蘭回憶起中途龍舟有點偏舵的問題，心中暗忖，是不是皮秋菊收買的內奸在暗中作怪？

石曉蘭帶領隊員們，回到住處休息。隊員們聊起今天的發揮，一向力大如牛的譚姐苦笑道：“唉，我昨晚失眠，沒睡著，今天感到有點力不從心。”

石曉蘭不高興了，難怪中途覺得龍舟有點偏，這譚姐，肯定是被皮秋菊收買了，暗中作怪，還推說是晚上失眠！

正說著，皮秋菊來了，玉溪隊的隊員一下子活躍起來。有的喊皮隊長，有的喊皮姐，有的喊美女。皮秋菊一一點頭問候，說：“你們真厲害。我們湖泊隊，今年又要輸給你們了。”隊員們聽了，好不快活。皮秋菊走到石曉蘭面前，笑吟吟地說：“石隊長，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這次小組賽又拿了第一。”

石曉蘭并不領情：“你又來了，有什么陰謀詭計？”

皮秋菊搖搖頭：“這是巖頭抹桌子，硬挺硬的事，搞陰謀詭計也用不上。石隊長只管放心。我今天來，是奉全體隊員的意思，來邀請石隊長給我們講一下比賽經驗。”

“你們這樣厲害，還要我講什么經驗，笑話。”石曉蘭嗤笑搖頭，不以為意。皮秋菊仍笑嘻嘻地說：“石隊長，莫小氣嘛，難道你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玉溪隊的一些隊員也跟著起哄道：“石隊長，你去，給她們講講，讓她們知難而退。”

石曉蘭心里一動，是啊，講講玉溪隊的厲害，讓湖泊隊的隊員失去信心。這樣一想，石曉蘭就答應了皮秋菊。在湖泊隊吹了一通，看見那些女人聽得入神，石曉蘭心中頗為得意。

皮秋菊和湖泊隊的女人們非常熱情，留石曉蘭吃晚飯，石曉蘭也不客氣。吃完后，石曉蘭嘴一抹，說了聲“謝謝”，要回玉溪隊。皮秋菊滿面笑容，送石曉蘭出門。

石曉蘭瞧著皮秋菊的笑，心里發怵，說：“皮妖精，你是不是又在搞陰謀詭計？”

皮秋菊笑得前仰后合，說：“石隊長，你把我想得這么壞，你就不該來。哈，我在你碗里下了瀉藥。你瞧著吧，有你好受的。”

石曉蘭大驚，抱起皮秋菊就往地上摔，啐道：“你個害人精！”皮秋菊靈巧閃過，打著哈哈跑了。

石曉蘭回到住處，悶悶不樂。吃什么飯，如果拉肚子，自己決賽用不上力，還有內鬼作怪，可真要敗給湖泊隊了！睡到半夜，石曉蘭一翻身，果然肚子一陣咕咕亂響。壞了，真的要拉肚子。蹲了半個小時，卻沒有拉出來。第二天起床，肚子又是一陣擂鼓似的動靜，石曉蘭跑到衛生間，剛拉下褲子，就“嘩啦”一聲，一瀉千里。決賽前腹瀉，不是好事，石曉蘭心里一慌，腿也發軟了。

湖面上，紅旗翻飛，鼓樂齊鳴。一聲槍響后，十條龍舟如離弦之箭，齊頭并進。龍舟過了半程，石曉蘭乜了一眼湖泊隊。皮秋菊穩坐舟頭，鼓聲震耳。那二十名隊員手中的槳片攪得湖水飛濺，一時間竟與玉溪龍舟不相上下。眼看已到沖刺時段，石曉蘭發一聲喊，槳如玉龍，翻江倒海，龍舟頓時如騰云駕霧一般，飛向終點……

湖面，驟然一片靜寂。

過了好久，裁判公布了成績：湖泊隊領先玉溪隊0.2秒，奪得冠軍！皮秋菊和隊員們發出一陣歡呼。

賽后，石曉蘭拉著大賽負責人蔣鎮長，說皮秋菊暗里使壞，該取消湖泊隊的冠軍榮譽和獎金。蔣鎮長趕緊找來皮秋菊了解情況。

皮秋菊洋洋得意，說：“這半年，我沒有像以往那樣，不講科學，一味苦練，而是著重加強了隊員的營養搭配和體能訓練。這次奪得冠軍，全是科學訓練的功勞。蔣鎮長，你可以調查。”

石曉蘭嘴噘得老高，氣呼呼地說：“收買隊員，給我碗里下瀉藥，這也是科學？”

蔣鎮長瞪著皮秋菊，問：“當真有這事兒？”

皮秋菊哈哈大笑，說：“我為了讓玉溪隊自亂陣腳，才故意在石隊長面前說要收買她的隊員，說說而已，石隊長中計，可怪不得我;請你傳授經驗，是想麻痹你們的隊員，讓她們輕敵;我們同吃一樣的飯，一樣的菜，你卻拉肚子，能怪我嗎？我是真心請你吃飯，你卻疑神疑鬼，我就順口說下了瀉藥。誰知你還真拉肚子了！”

石曉蘭瞪大了眼睛，握緊了拳頭，一臉不服。

真相大白后，蔣鎮長笑著說：“既講科學，又講智慧，這是湖泊隊勝利的法寶。石曉蘭，你其實該學學皮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