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親打借條

閆巖

范東和前妻閃婚閃離一年后，又結交了一個女朋友，叫程霞，他們相處半年后決定見雙方家長。他先到了程霞的家，程霞的父母看了范東后很滿意，但是有個要求，五萬塊彩禮一分不能少。可是程霞到了范東的家就不一樣了，范東的父親見了程霞愛理不理的。

送走程霞，范東責問父親：“爸，你怎么能那樣對程霞，你還得指望著她孝順你呢。”

沒想到父親卻不領情，還氣憤地說：“不用她孝順，你們想怎么著就怎么著，跟我沒關系。”

范東想，可能因為上次的閃婚閃離，父親還在生他的氣，就趕緊承諾：“爸，這回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過，再也不離婚了。”

父親還是犟著脾氣說：“愛過不過，愛離不離，我不管。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不爭氣的兒子。”

范東聽出來了，父親真的還在生他的氣，便說：“好，你說我不爭氣我就不爭氣吧，你不管我是吧，我這就去搶銀行，最好一輩子都不出來了。”他說著就往外走。

“要多少錢？說吧。”父親問他。

他說：“五萬彩禮錢。”

父親從臥室拿出來一張存折，范東正要接，父親卻背過了手說：“你上次就把五萬塊錢白白地打了水漂，這次不能，你得給我打借條，不打借條我不給。”

范東聽到這話，想賭氣就走，可又一想，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于是寫了張借條。

父親把借條收了起來，說：“這是五萬塊，密碼是你的生日，錢取了，卡就別給我了，什么時候卡上再有了五萬塊，你再給我。”

范東拿著這張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還父親這五萬塊錢。

范東決定改變在單位混日子的生活，程霞看范東是誠心誠意跟她過，就拿出了那五萬塊的彩禮錢，鼓勵他辭職做點小生意。

正好，范東一個朋友的運動商品店虧本要轉讓，他就給朋友好好說了說，先給一半的錢把店轉了過來。范東心里繃著一根一定要掙錢的弦，就買了一些營銷方面的書學習，不久店鋪就起死回生了。

一年后，當程霞生孩子時，他們的店已經經營得相當不錯了。

又過了半年，范東把父親的錢還上了。父親不接，說：“你的店正需要錢。”范東硬把存折塞進了父親的抽屜里：“爸，我這個店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填不滿，萬一哪天你要花錢，我們正好沒有呢，我這是為你著想。”

范東把那張借條要了出來，然后當著父親的面把它燒了。

父親心疼孫子，每次都搶著掏錢給孫子買這買那，而范東都會還給他。有一次，父親急了：“你不讓孫子花，你還想著我帶到棺材里，是不是？”范東也不吱聲，還是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想讓父親知道，他也是一個有能耐的人，不再需要父親的幫助了。

一年又過去了，范東他們又掙了不少的錢，父親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先是得了輕微腦梗，幸虧發現及時才沒有落下毛病。后來父親又經常頭疼，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連孫子跑到跟前叫爺爺，他都沒那么開心了。

范東覺得父親有得老年癡呆的前兆，就和程霞商量著帶父親去醫院看看，父親卻無論如何都不去。范東生氣地說：“你要是得了老年癡呆，就連我們都不認識了。”

父親倔強地說：“我盼著得老年癡呆呢，誰也不認識了才好。”

為了緩和氣氛，程霞說：“爸，我們可不想讓你不認識我們，萬一你不認識我們，把我們趕出去，我們可怎么辦？”

父親還是不領情地說：“你們有的是本事，也不稀罕我這破房子，你們買得起更好的房子。”

說什么也不管用，他們也就不再勸父親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有一天，程霞預定的跑步機要到，所以她沒去店里，等著送跑步機的。后來那人來了，是個比公公年紀還大的老人，看起來精神很好。那個老人在客廳里組裝跑步機，程霞忙自己的事兒去了，忙完后，她想看看裝得怎么樣了，卻聽見公公正在和那個老人說話。

公公問：“你怎么這么大年紀了還干這個，你沒孩子嗎？”那老人說：“有呀，兒女雙全，誰也不好過，我得掙點錢去添補他們，不想看著他們難過，沒辦法呀。”

公公嘆了口氣說：“那多好，能給孩子們花多好，我那孩子不要我的錢，看來我是沒用了，就差等死了。”那老人說：“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公公又嘆了口氣，走開了。一會兒，老人把跑步機組裝好了。

程霞故意大聲問：“大爺，多少錢？”老人說：“跑步機兩千三，組裝費一百，一共兩千四。”

“哎呀，我忘了向范東要錢了，爸，你有錢嗎，先給我墊上行嗎？”程霞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只見公公忙說：“有有有，不用說兩千四，就是兩萬四我也有，銀行就在樓下，我這就給你取，師傅，你等一下，我十分鐘就回。”

公公很快就把錢取回來了，然后高興地遞給老師傅：“看著你挺辛苦，我多給你一百塊辛苦費，給你兩千五。”老師傅也開玩笑地說：“好，不是二百五就行。”立刻，屋里響起了爽朗的笑聲。

老師傅走了，保姆抱著孩子從外面回來了，程霞把孩子抱過來對著孩子說：“我今天算知道了，你爺爺可有錢了，讓你爺爺給咱們買個電動汽車好不好？”

公公笑著說：“買買買，我給孫子買個最好的汽車，爺爺掙錢就是給孫子花的，孫子不花誰花？”

很久以來，這是公公說話說得最多也是最開心的一天了。

程霞恍然大悟，她覺得她找到公公不開心的原因了。晚上，程霞和范東說起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我知道為那張借條的事，你心里一直有個結，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他當初那么做無非是想給你個警示，讓你以后別再那么輕率。你想想如今你能有出息，還不是因為那張借條的動力嗎？解鈴還須系鈴人，去和父親鑿開這塊疙瘩吧。”

范東起身到了父親的屋里，父親正在看書，看到他問：“咋啦？這么晚了不休息，有啥事兒？”

范東笑著說：“爸，我想再開一家連鎖店，還差一筆資金，你看能不能幫助我點？”

父親有點蒙：“你肯花我的錢了？”范東不好意思地說：“我想通了，我不花你的錢白不花，這種事我不干，真是個大傻瓜。”

父親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臭小子終于來求我了，我還以為我一點用也沒了呢。”父親起床去抽屜里拿存折，嘴里竟然哼起了歌，歌曲是《向天再借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