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公益性地質調查成果的知識產權歸屬

郭艷芳，張大林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北京 10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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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公益性地質調查成果的知識產權歸屬

郭艷芳，張大林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北京 100083)

目前我國立法對地質調查成果的權利歸屬并未作出專門規定，實踐中權屬具有模糊性，阻礙了成果的社會化服務進程。地質調查成果屬于智力成果、無形資產，根據立法法的原則，應優先適用科技進步法以及知識產權法。從科技進步法和知識產權法的相關規定可以看出，除了法律明確規定的情形以外，知識產權的權利歸屬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雙方的約定。具體約定的方式，應當根據地調成果的來源、類別以及利用方式上的差別作出選擇。

地調成果；知識產權；權利歸屬

當前我國公益性地質調查成果(以下簡稱“地調成果”)的開發利用與服務遠遠不能滿足社會公眾對地質信息的需求。各類成果管理分散，開放利用程度不高，不能提供充分和規范的社會化服務，致使地質找礦工作成本上升，難以實現重大突破。地質調查成果屬于公共產品或準公共產品，是政府公共財政出資獲得的，理應為全社會共享。同時，作為項目承擔者的科研單位和個人從事地調成果的開發和利用的積極性也應得到激勵，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彌補成果開發利用不足的問題。目前無法實現充分共享的主要原因是產權不清，地調成果的所有權、使用權的歸屬以及各方利益的界限不能明確劃分，使得各方對地調成果的開發利用存在諸多顧慮。地調成果是一種智力成果，應該納入到知識產權法體系進行有效保護，這一問題尚未引起各方重視。本文主要探討由國家財政出資進行地質調查形成的科研成果的知識產權歸屬問題。

1　公益性地質調查及其成果

公益性地質調查，以非贏利為目的，主要由政府投入，其成果一部分服務于國家宏觀決策，大部分是為社會、企業提供地質資料的公共服務。基礎地質調查、礦產資源調查評價、地質環境與地質災害調查評價、地質科學技術研究和地學信息服務等是公益性地質工作的重要內容[1]。公共地質產品的生產，需要依靠系統的野外實地調查及各種先進的方法手段，獲得對地質作用、過程和演化的認識。這是一項探索性很強的工作，是對客觀地質現象及其演化規律不斷認識的過程，需要大量數據和知識的積累[2]。

按照中國地質調查局地質調查項目申報表中所列類別，地質調查成果具體劃分為15種表現形式：礦產地；異常；地層、古生物、礦物等；成果報告、研究報告；圖件；論文；著作；標準規范；軟件；數據庫；儀器設備；新材料；新技術新工藝；專利；其他成果。

如果將這些成果按照知識產權所保護的客體類別進行劃分，可以歸為以下幾類：①著作權法所保護的作品；②專利法所保護的發明創造；③反不正當競爭法所保護的商業秘密；④《民法通則》所保護的科學發現。這里應當注意的是，發現的對象不能為發現人壟斷使用，發現人無權阻止他人運用其發現成果。因此在財產權方面，地調成果并不適用發現權保護，而是適用其他權利的保護[3]。在地質調查中，如果新發現的發現人沒有把成果轉化為文字作品或獲得探礦權，其發現權將很難實現其價值。

2　地調成果的知識產權

知識產權指民事主體對其創造性的智力勞動成果、商業標志及其他具有商業價值的信息依法所享有的專有權利。知識產權所保護的客體即知識產品相對于有形財產而言具有不同的存在、利用、處分形態。客體的非物質性是知識產權的本質屬性[4]。知識產權法是民法的特別法，有關智力成果的保護應當首先適用知識產權法的特殊規定。

通過對地質調查成果表現形式的觀察，我們可以充分認識到其知識信息的性質。地調成果符合知識產權客體的基本特征，將其納入知識產權的保護范圍應當沒有疑義。同時，知識產權是一個統稱，它包括著作權、專利權、商標權等諸多權利，每項權利保護的客體各不相同。如果將地質調查成果作為權利客體，它所涉及的知識產權類型主要有著作權、專利權、商業秘密權及發現權，見表1。

表1　地調成果表現形式及其所涉及的知識產權類型

3　有關地調成果權屬的法律規定

3.1知識產權法的基本規定

我國憲法明確規定礦產資源歸國家所有，但基于對礦產資源進行調查研究形成的智力成果如何劃分權屬，法律卻沒有明確規定。基于地質成果的知識信息性質，且其中相當一部分應歸為作品，我國《地質資料管理條例》第16條規定“涉及著作權的地質資料的保護、公開和利用，按照著作權法的有關規定執行”。

依照我國著作權法，因承擔地調項目而形成的科研作品主要涉及法人作品、職務作品和委托作品，這三類作品分別由著作權法第11條、16條、17條規定。計算機軟件是一種特殊作品。我國《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第12條對國家機關下達任務開發的軟件的著作權歸屬問題也作出了相應規定。

從以上規定可以看出，不論職務作品還是委托作品，作者與所屬單位之間或者委托方與受托方之間，雙方都可以通過合同約定確定權利歸屬。在地調項目中，受托人是指地調項目的承擔單位或者作者個人。與民法物權法不同的是，在未約定權屬的情況下，委托作品的著作權歸受托人，也就是真正的智力成果創造人，而非出資人。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2002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之規定，當委托作品著作權屬于受托人時，委托人在約定的使用范圍內享有使用作品的權利；雙方沒有約定使用作品范圍的，委托人可以在委托創作的特定目的范圍內免費使用該作品。因此即使地調項目承擔者享有地調成果的知識產權，也不能排除地調項目的管理方、委托方對地調成果的公益性使用權。

我國專利法第6條關于職務發明創造，第8條關于合作和委托發明創造也有相似的規定。根據法律規定，受委托完成的發明創造，如果雙方在委托合同中有明確的約定，申請專利的權利的歸屬，依約定履行；如果在委托合同中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申請專利的權利屬于接受委托完成專利的單位或者個人，即屬于對發明創造的完成作出了創造性貢獻的一方，但委托人可以免費使用[5](參見《合同法》第339條)。

3.2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的情況

2002年科技部、財政部聯合發布了《關于國家科研計劃項目研究成果知識產權管理的若干規定》。該規定指出，科研項目研究成果及其形成的知識產權，除涉及國家安全、國家利益和重大社會公共利益的以外，國家授予科研項目承擔單位。國家在特定情況下根據需要保留無償使用權[6]。

2007年修訂后的《科技進步法》第20條規定：“利用財政性資金設立的科學技術基金項目或者科學技術計劃項目所形成的發明專利權、計算機軟件著作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專有權和植物新品種權，除涉及國家安全、國家利益和重大社會公共利益的外，授權項目承擔者依法取得。” 這一規定體現了對國家資助科研項目“放權讓利”的總體變化趨勢[7]。國家投入的科研項目，其成果的知識產權歸屬的基本原則是促進技術創新和科技成果的充分有效利用。基于這一原則，國家將政府資助項目當中最具原創性和競爭性的幾項知識產權下放給研發單位，研發單位負責技術轉讓并獲得轉讓金，政府保留使用權和必要的介入權[6]。但是，除上述四項權利以外，其他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的智力成果歸屬，若事先有約定的應按約定施行。

3.3地調成果權屬的模糊性

目前，我國立法對地調成果的權利歸屬并未作出專門規定。而地調成果屬于知識產權法所保護的智力成果、無形資產，如前所述，知識產權法是民法的特別法，有關智力成果的保護應當首先適用知識產權法的特殊規定。傳統民法物權法的理論并不當然適用于知識產權法。

按照知識產權法的規定，職務作品、委托作品，包括文字報告、圖表、計算機軟件、數據庫作品等，以及主要利用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所完成的發明創造，都可以就其權利歸屬作出約定。這種約定通過合同的形式實現。合同是發生在當事人之間的一種法律關系，本質上是一種合意關系，既可以通過口頭證據，也可以通過書面證據加以證明。合同包括但不限于合同書，合同書和其他有關合同的證據一樣，都只是用來證明協議的存在及協議的內容的證據[8]。在地質調查項目中，經雙方簽字蓋章的項目任務書和合同書都可以看作是合同的組成部分，但是，中國地質調查局的《項目管理辦法》是單方制定的文件，除非在項目任務書或合同書中加以援引，即明確未盡事宜按項目管理辦法執行，否則不能產生合同的效力。而目前地調項目的“項目任務書”當中往往僅包含項目基本信息、總體目標任務、預期成果等內容，并未就項目成果的權屬及推廣應用問題作出任何約定。這樣在缺少“項目合同書”的情況下，會造成成果的權利歸屬不清的結果。

4　地調成果利用中的知識產權歸屬

4.1相關法律規范的沖突及適用

依據我國《著作權法》、《專利法》、《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等知識產權方面的立法，職務作品、委托作品、職務發明創造以及由國家機關下達任務開發的軟件等智力成果的權利歸屬，都可以通過合同進行約定。

但是，按照《科技進步法》第20條的規定，發明專利權等四項知識產權的歸屬并未賦予雙方自由約定的權利，而是直接授權項目承擔者依法取得。

上述科技部、財政部2002年聯合發布的規定以及科技部2003年的《關于加強國家科技計劃知識產權管理工作的規定》都明確，國家科技計劃項目研究成果及其形成的知識產權，國家授予項目承擔單位。規定并未限定成果的種類，覆蓋了各種形式的科研成果。

我國立法法已對法律適用的基本規則予以明確。 根據《立法法》第71條、第83條的規定，上位法優于下位法，特別法優于一般法，后法優于前法。其中特別法和一般法是按照法的適用范圍的不同而對法所作的一種分類。相比之下，適用范圍較窄者為特別法，適用范圍較寬者為一般法。《科技進步法》相比科技部規定是上位法、后法，相比知識產權法是特別法，所以應該優先適用。

4.2《科技進步法》確立的權利歸屬及國家介入權

介入權(March-in Right)制度是政府資助科研項目中的一項重要制度。指政府資助科研項目形成的研發成果的知識產權歸屬于項目承擔者時，政府主管機構在一定條件下，有權依申請或自行決定介入該研發成果及其知識產權的應用。

目前，世界上一些國家借鑒美國拜杜法案，改變了將政府資助科研項目中研發成果的知識產權收歸國有的傳統做法，而將其授予科研項目的承擔者，這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政府資助的科研項目成果開發利用不足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為避免項目承擔者對科研成果的應用不夠充分和合理，很多國家或地區為政府保留了必要的介入權[9]。

如前所述，我國現行《科技進步法》第20條對國家財政資助形成的科研成果知識產權的權利歸屬、行使國家介入權的條件等做出了相應規定。國家財政性資助項目形成的知識產權，屬于法律規定的四項權利應歸屬于項目承擔者，利益分配依照有關法律、行政法規規定執行，無規定按照約定執行。國家擁有介入權分兩種情況：一是項目承擔者在合理期限內未實施知識產權的運用、轉化；二是涉及到國家安全、國家利益。

4.3明確地調成果權屬的對策建議

從上述知識產權法以及科技進步法的相關規定我們可以看出，除了法律明確規定的情形以外，知識產權的權利歸屬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雙方的約定，這種約定通過合同的形式實現。具體約定的方式，應當根據地調成果的來源、類別以及利用方式上的差別作出選擇。

為了保證公益性地質調查項目的主管部門擁有充分的公益性使用權，應在合同中明確加以約定，具體約定方式有三種：①約定歸項目主管機構所有，授權項目承擔者使用；②約定歸項目承擔者所有，項目主管機構保留無償使用權；③雙方共有。

從有利于社會科技進步的國家層面考慮，如果項目主管機構在這一領域有專門的知識產權管理部門和完善的許可使用制度，可以采取第一種約定方式；否則，如果尚不具備配套的管理機構和管理制度，可以采用第二種約定方法，這樣更有利于成果的充分開發利用，尤其是實現成果的商業價值。

而針對技術方法類成果，除了作為技術資料檢索以外，如果項目主管機構計劃進行技術的推廣應用，尤其是如果需要限制技術成果的轉讓，那么僅保留無償使用權是不夠的。這種情況下可以考慮約定為權利共有，共有的情況下雙方都可以利用專利，但是轉讓必須經過雙方協商一致。

5　結　論

地質調查成果符合知識產權客體的基本特征，應當納入知識產權的保護范圍。 知識產權法是民法的特別法，有關智力成果的保護應當首先適用知識產權法的特殊規定。傳統民法物權法的理論并不當然適用于知識產權法。同時，《科技進步法》相比科技部規定是上位法、后法，相比知識產權法是特別法，所以應該優先適用。

按照《科技進步法》第20條的規定，對于國家投資的科研項目形成的發明專利權等四項知識產權的歸屬并未賦予雙方自由約定的權利，而是直接授權項目承擔者依法取得。除了法律明確規定的情形以外，地調成果知識產權的權利歸屬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雙方的約定，這種約定通過合同的形式實現。具體約定的方式，應當根據地調成果的來源、類別以及利用方式上的差別作出選擇。

依照知識產權法的相關規定，如果在委托合同中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知識產權屬于接受委托完成科研項目的單位或者個人，以此鼓勵科研單位及人員的創新并將完成的科研成果市場化、產業化。但即使地調項目承擔者享有地調成果的知識產權，也不能排除地調項目的管理方、委托方對地調成果的公益性使用權。

[1]王文.公益性地質調查隊伍經濟管理若干問題研究[M].北京：中國大地出版社，2008:1-3.

[2]中國地質調查局發展研究中心. 我國地質工作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研究[M].北京: 地質出版社, 2011:6-7.

[3]郭艷芳. 試論地勘成果權的權利結構[J]. 中國石油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7(6):53-56.

[4]吳漢東. 知識產權法學 [M]. 第六版.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4:4-7.

[5]來小鵬. 知識產權法學[M]. 北京: 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8:193-197.

[6]黃賢濤．我國財政資助科研項目的知識產權歸屬研究─《科學技術進步法》第20條和第21條分析[D]．北京: 北京大學, 2010.

[7]鄭友德, 歐廣遠.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形成的知識產權歸屬問題研究[J].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 2004(4):61-65.

[8]王利明. 合同法 [M]. 第四版. 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3:10.

[9]黃光輝. 政府資助科研項目中介入權制度若干問題研究-兼評《科學技術進步法》相關規定[J]. 科技與法律, 2010(1)：77-82.

Research into the attribu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of geological survey results

GUO Yan-fang，ZHANG Da-lin

(China University of Geosciences(Beijing)，Beijing 100083，China)

At present，the legislation in China hasn’t set provisions to the right of geological survey results.In the practice，the attribution of ownership is indistinct，which obstructs the social service process of survey results.Geological survey results pertain to intellectual results----the intangible assets which would be preferentially applied with law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rogress and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according to principles of legislation law.Except for situation that is explicitly stipulated by law，from the view of related provision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and law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rogress，the ownership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depends on agreement of two parties to a large extent.The specific patterns of agreement should be selected on the basis of different sources，categories and utilization patterns of geological survey results.

geological survey result；intellectual property；attribution of right

2015-12-14

中國地質調查局地學知識庫建設項目資助(編號：1212011220300)

郭艷芳(1971-)，女，北京人，中國地質大學(北京)人文經管學院講師，主要從事民商法的教學與研究工作。

DF523

A

1004-4051(2016)08-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