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德”導彈系統入韓對中國安全環境的影響

鄭劍

美國的叵測居心

美國啟動“亞太再平衡”戰略以來，處心積慮構建對華遏制圍堵戰略圈。其策略之一，便是以“導彈威脅”為借口，反導系統部署為牽引，C4ISR網絡為紐帶，縱向和橫向逐次提升、拓展，最終形成對華戰略外交聯盟、軍事安全同盟及以解放軍為假想敵的聯合作戰體系，削弱中國包括核在內的軍事威懾能力。

從軍事上看，美國建設反導體系的主要目的是保衛美國自己。根據美韓公開報道，在美國看來，中國對其陸基“導彈威脅”主要來自中國北部和東部兩個方向，即從中國本土向北越過北極直達美國的北方向導彈航路，以及向東跨越太平洋到美國的東方向導彈航路。剩下的就是中國海軍的彈道導彈核潛艇了。按照美國國會“中國軍力報告”的說法，主要有從青島基地出黃海和從三亞基地出南海等兩大“威脅”。從這個角度看，美國在中國周邊前沿部署反導系統的方位主要有二：一是中國本土北方向當面，二是中國本土東方向及南海方向當面。為最大限度提升作戰效率，美國的反導系統必然力爭做到靠前預警、靠前部署、靠前開火，層層設防、連續攔截、源頭打擊。

認識到程度，我們就不難判斷美國針對中國的境外反導系統理想部署區域了。在北方向，最理想的當然是蒙古、俄羅斯。顯而易見，除非國際形勢發生不可預知的劇變，實現的可能性不大，目前美國至多能做到與蒙古分享預警情報的程度而已。美蒙的確已有情報合作，至于其是否含有導彈預警的內容，便不得而知了。美國剩下的辦法就是在韓國部署，對中國的導彈進行側擊。因為日本大部分領土與中國隔日本海及朝鮮半島、俄羅斯的陸地相望，少部分與中國隔黃海、東海相望。就高空末端反導系統而言，韓國比日本更適合部署。這就是美國竭力在韓國推進首套在美國領土以外部署的完整“薩德”導彈系統的軍事動因所在。只是韓國國土狹小、時刻受到朝鮮強大軍事壓力、對華關系不敢搞得過僵，估計美國也不至于把未來駐韓“薩德”導彈部隊的規模搞得過大，韓國也不會允許其搞得過大。

在東方向及南海方向，美國的“薩德”及以上級別陸基反導系統，包括其預警系統，其理想部署地是日本、臺灣本島以及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等。其中，臺灣已經部署一套美制“鋪路爪”遠程相控陣導彈預警雷達，日美聯合反導體系已具雛形。預計“薩德”入韓有眉目后，上述的某國家或地區將是美國下一步的突破對象。

美國海基反導系統主要是裝備“宙斯盾”系統的“提康德羅加”級導彈巡洋艦和“阿利·伯克”級導彈驅逐艦，以及海基遠程雷達。戰時，“宙斯盾”艦主要在中國周邊海域及西太平洋活動，需解決的是港口基地問題。這方面美國的難度要小一些，其在日本、韓國、新加坡、菲律賓等等，都具備了一定的基礎。越南的金蘭灣將是其下一步突破的重點。

換言之，美軍“薩德”之所以可能得以入韓，朝鮮擁核只是借口。美國的根本目的是對付中國。即便沒有朝核問題，美國仍要利用朝鮮半島問題制造事端，推進針對性軍事部署，遏制中國。保持朝鮮半島適度緊張局勢，是美園對華戰略利益所在。

“薩德”的綜合威脅

“薩德”入韓標志著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又向前推進了一步。從戰略的、長遠的和發展的眼光看，其對中國安全環境的影響是綜合性的，不可小覷。

美國海基反導系統主要是裝備“宙斯盾”系統的“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該艦是美國海軍所屬第一種配備“宙斯盾”系統的作戰用船只。圖為“提康德羅加”級11號艦“夏普倫湖”號

“薩德”入韓威脅中國核威懾力，不利于維持大國核戰略平衡關于這一條，連日來有關文章連篇累牘，筆者不再詳述。深刻認識這個問題，還要注意，既要看到駐韓版“薩德”系統現有技術指標、美韓有關協議限制條款，也要看到其戰時靈活運用潛力、未來技術進步空間以及中韓關系一旦惡化的影響。駐韓“薩德”帶來的威脅不只是導彈打導彈的問題，還包括其探測系統與美軍駐它地的反導系統聯網的問題。“薩德”入韓是“薩德”入亞的突破口，作為美國在境外部署的第一套完整“薩德”系統，此舉可能導致連鎖反應，在東亞地區開啟“薩德”熱。日本甚至臺灣都可能跟進，最終形成對華對俄反導系統包圍圈。筆者相信，朝鮮輕易不會向韓國扔原子彈，因為雙方同屬一個民族。

還應看到，“薩德”不但是防御系統，也具有進攻性質，當其保護的軍事作戰體系是進攻性體系的時候，如美軍、韓軍就具備了進攻性質。

“薩德”入韓促進反華軍事同盟建設，危及中國整體國防安全，未來變數更不可估量。美國前國防部長科恩在1999財政年度的《國防報告》中闡述當時的反導計劃TMD（戰區導彈防御系統）時，說的再明白不過了：“TMD的目的是與核保護傘相結合，將同盟國家和友好國家納入TMD保護網。”言外之意，“網”外的就是敵性國家，那些有導彈但與美國不那么友好的國家就是TMD的打擊對象。“薩德”部署亦如此。美國在全球建立反導網，不是簡單的反導問題，而是有很深的軍事政治目的。美國極力推動的反導計劃，實質是個軍事同盟。反導系統不是陸軍的“一人一支槍”，也不是二炮的“干人一支槍”，而是一個復雜的網絡，是“幾國（地區）軍隊一支槍”，它由預警、探測、指揮、控制、通信、火力、保障等要素組成，分布上至各層太空，下至全球各國（地區）。也就是說，部署成員國（地區）不是大家各自買一套，而是彼此構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賴、互相制約、誰也離不開誰”的軍事體系。這就是軍事同盟。實質上，歷史上一些軍事、政治或經濟同盟，往往就是從單一需求最終發展演變而成的。

駐韓美軍“薩德”系統表面看由美軍一家操作，對付朝鮮單一對象，無關他國安全利益。實際上是包括日本、韓國、臺灣等在內的，美國為首的盟友組成的密切合作的現代作戰體系，美國政府躲在幕后，美國軍隊站在前臺。建構、完善、運用、維護這個體系，需要明確敵我友關系、組織東亞戰略聯盟、調整有關軍隊作戰體系。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不但將威脅中國的導彈威懾力量安全，也將威脅中國的國土安全。“薩德”系統的雷達波束直達中國境內腹地，既可探測導彈，也可以探測其它航空器、空天飛行器、航天器等。即可戰時作戰，也可平時進行情報偵察和數據累積。“薩德”系統既會進入美軍反導網絡，也會進入連接三軍的“協同交戰系統”。“薩德”系統所獲數據既會自己使用，也會提供給合作方。“薩德”還具有增加打擊地面目標功能的技術潛力，反導系統與對地攻擊系統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技術障礙，美國海軍目前正在發展“標準”3反導系統的對地攻擊能力。

由此可見，考察“薩德”入韓的威脅，核心不應局限于雷達能看多遠，導彈能打什么目標，更要看潛力，看發展，看系統軟硬件改變、模式轉換、技術進步，還有中韓關系惡化的影響等。誰又能保證韓國任何情況下都會遵守對華不升級、不開啟“薩德”相關功能的承諾？戰爭一旦打起來，就沒有界限。形勢需要時，駐韓“薩德”部隊的目標就會突破朝鮮一家，對準所有不站在美國一邊的國家。實際上，美軍“薩德”導彈部隊進駐韓國本身，就強化了對華前沿軍事存在。

“薩德”入韓分化中韓關系，提升美在半島問題上發言權，惡化中國東北方向安全環境韓國同意美軍“薩德”部隊進駐，碰觸到中國的底線，在目前形勢下等同“落井下石”，極大破壞了中韓互信。中國政府第一時間即明確、堅定、毫不妥協地表示反對，指出在韓部署“薩德”系統將加劇地區緊張局勢，損害中國的戰略安全利益，也將損害本地區其它國家的安全利益。美韓做出部署決定以來，一度熱絡的中韓關系急劇冷卻，外交戰、輿論戰甚至涉及安全領域的較量激烈上演的程度。

或許有人會認為，“薩德”入韓至少客觀上會產生有利于修補中朝關系的效應，因為在反對“薩德”入韓、遏制美國軍事干預上，中朝利益一致。但是，由于目前中朝關系牽涉因素過于復雜，這一修補效應可發揮的余地暫時有限。反倒是有跡象表明，美國與半島有關方面關系正醞釀微妙變化，亦有暗通款曲的傳言。換言之，美國用“薩德”之劍，攪動了半島相關國際關系，提升了自身說話分量。

“薩德”系統具備“射擊-查看-射擊”的能力，本身即可提供兩層防御，提高了對彈道導彈的攔截概率

“薩德”系統攔截彈全長6.17米，其中發動機部分長度為3.845米，動能殺傷器部分長度為2.325米，動能殺傷器頂端為長度0.766米的護罩。發動機和動能殺傷器的直徑也有所不同，發動機直徑為0.34米而動能殺傷器最大直徑0.37米。雖然導彈結構并不復雜，但無論發動機還是動能殺傷器都達到了很高的水平

近來，韓國官方有所謂“薩德”部署地選在半島東南端慶尚北道星州郡，是向中國表達善意之說。我看這個說辭純屬牽強附會。第一，“薩德”不可能靠北部署，因為距離朝鮮太近。昂貴的“薩德”主要用于攔截中導，不是攔截廉價常規火箭炮彈。一般認為，朝鮮最新、射程最大的KN09型300毫米遠程火箭炮可以打150～200千米，“薩德”要部署在這個射程之外。第二是“薩德”必須向東部部署，因為東部相對西部更安全一些。星州郡位于半島東北一隅，朝鮮戰爭時期北朝鮮軍隊大體就是打到這個區域就再也打不動了。因為這里位于韓國必須堅守的洛東江防線，假如洛東江防線失守，南朝鮮軍只有被趕下海打游擊了。第三，“薩德”向西部署也沒有意義，因為其靈活性足夠。星州郡距離韓國西海岸只有大約160千米，“薩德”的AN/TPY-2有源相控陣雷達探測距離超過2 000千米，名義上擬縮水的韓版雷達也可以看近千千米，已經足夠遠。“薩德”系統還可以通過數據鏈獲取其它傳感器獲取的目標信息，AN/TPY-2雷達通過提高功率彌補160千米這點距離損失更不費吹灰之力。所以說，“薩德”的部署地純粹是從軍事上考慮的，與中國基本沒有關系。

“薩德”入韓攪動東北亞國際關系，倒逼各國政策調整，也許預示著各種力量新的分化組合 朝鮮半島歷代政權在戰略和外交上有個思維傳統，就是無法拒大國于門外的話，便招引大國為半島問題相互角逐，消耗其耐心和國力，使其無法真正控制半島，從而保護自身安全。此次韓國故伎重演，關鍵時刻與美國站在了一起，在東北亞一石激起干層浪。有關國家紛紛重新評估形勢，思考對策。朝鮮可能抓住機遇，加大力度在大國之間周旋牟利。日本也會打入楔子，分化中韓，謀求戰略利益。東北亞整體局勢會更加復雜，一段時間的波云詭譎不可避免，假以時日形勢“水落石出”時也許會大跌眼鏡。

無論形勢如何發展，美國為對沖中國對周邊愈來愈大的吸引力影響力，分化中韓關系、遏制中日和解、甚至支持臺灣民進黨當局等圖謀，將在一定程度上取得進展。從歷史上看，只要東北亞方向出事，就是對臺灣反共、拒統、謀“獨”勢力的最大的支持。

換言之，美園以反導為牽引，分化離間中國與有關國家和地區關系，拼湊針對中國、俄羅斯的戰略包圍圈，推進構建相關聯合作戰體系，進而形成實質軍事聯盟這樣一種思路，有可能在“薩德”入韓所牽動的國際關系調整實踐中，得以相對完整表達。

當然，我們也不必對形勢估計的過于嚴峻，以為一枚導彈就可以使“天下大亂”。我們要自信，中國畢竟是世界大國、聯合園常任理事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擁有一支令人生畏的軍隊，這支軍隊戰無不勝，是世界上唯一與曾經的兩個超級大國軍隊都交過戰并取得光榮勝利的軍隊。韓國離開中國連生存都可能成問題，遑論順利發展。韓國不能不仔細掂量中國的分量，考慮與中國鬧僵的后果，警醒盲目跟著美國走的戰略代價。歷史上，往往朝鮮半島南方與中國關系更好，因為北方更加彪悍。難道現代韓國就沒有這個思維了？筆者相信，未來韓國在“薩德”入韓時機、硬件功能、部署規模、使用條件等問題上，會有一定節制，形勢的發展還會有一定變數，逆轉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試想，假如導彈是從中國射出來的，只要不是對著半島，諒韓國未必敢攔截。假如導彈是朝鮮射向日本的，韓國愿意冒著被報復的風險實施攔截嗎？當然，假如導彈是朝鮮射向韓國的，韓國非攔不可。

前瞻的應對方略

形勢是復雜的，挑戰是客觀的，任務是明確的。我們要從容不迫，保持定力，著眼長遠，顧全大局，斷然出手。

一是堅守底線 從戰略和長遠角度清醒認識“薩德”入韓及其牽動效應，守住國家安全利益的底線。

二是打狠打痛 以不惜撕破臉皮的決心和魄力、世界大國的意志和能力，出手反擊。韓園害怕什么，就動用什么手段，打擊其何種利益，使其嘗到苦果，爭取其改弦更張。

三是攻其必救，縱橫捭闔 牽動相關國際關系，引導形勢轉化。

四是加強軍事 盡快解決富而不強的問題。這些年來，中國的國防和軍隊建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與習主席倡導的“一流軍隊”的標準還有距離。中國在國際事務和國家安全上的不少被動，緣于軍事上還不夠強。何為一流軍隊？就是在國際上，任何國家都不敢向我發起軍事挑戰，或者利用我軍力束縛牟利。現在已經到了必須把國防建設與經濟建設擺在同等重要位置的時候了，朝鮮半島新的事態再次證明了這一點。假如我們的軍隊能夠鎮得住美軍，半島形勢必然逆轉。

五是大局出發 就是要從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大局，從中美斗爭的大局出發，認識、定位、處理和解決各類問題，包括“薩德”入韓。區分不同性質矛盾，善于抓主要矛盾，對付主要對手。不能意氣用事，不能短視，不能被對手調動、分化、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