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賦

傅子恬

凋謝是真實的，盛開只是一種過去。

——題記

天是灰色的，烏云把陽光拽在身后，僅露出一絲亮光。街是清瘦的，沒有行人，就連路邊爭奇斗艷的各色花朵也一并凋謝了。綠化壇上只剩下冷冷的綠，撕破深秋灰厚的霾。

我記得，這里曾經盛開著紅色的山茶花。我也記得，在我模糊的童年記憶里，也有山茶花的影子。

小時候，我的大部分時光是在外公家度過的。他家屋后有個小院子，里面種滿了花花草草，其中紅色的山茶花格外亮眼。外公總愛搬把木椅子，抱著我坐在山茶花邊上，用并不標準的普通話給我講故事，或是拿著老式的收音機，一邊哼著歌一邊輕拍我的背。我舒服地窩在外公懷里，看著紅色的山茶花在微風中輕舞，傳來一陣陣清甜的馨香。

后來我漸漸長大了，外公便常在院子里的煤火爐上烤糍粑。等嫩白的糍粑膨脹后，撒上一些細細的白糖，繼續烤至糖粒融化成淡黃色的稠糖水，再小心地咬一口，甜甜糯糯的糍粑裹著茶花的清香，有外公的味道。

上初中時，每天下公交車的路旁也長有許多山茶花，它們在風中搖曳，像舞女的百褶裙被風吹亂。外公總會早早地到車站等我，遠遠地，我便看見一個身影嵌在花海中，望著車來的方向，一動不動。回家路上，外公對我說，山茶花的香并不馥郁濃厚，恰是淡淡的清香最沁人心脾。我點點頭，感覺周圍的花香好像是從外公身體里散發出來的一樣。

去年，外公突然病倒了。我在暴雨里撐著一把傘，在醫院門口拾起一朵剛被雨點打掉的山茶花。病房里靜得可怕，外公臉色蒼白，我輕輕地將山茶花放在他的床頭，雖然花色鮮艷，卻無法為他增添一抹血色。靜靜起身，我忽然發現外公緊閉的眼角有什么東西在晶瑩發光，卻不知是淚，還是山茶花不小心落下的雨水。

獨自走在街上，這個季節，山茶花早已枯萎。我凝視著懷抱落花的土，又想起了那句話：“凋謝是真實的，盛開只是一種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