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籃SDR和國際貨幣不是因果關系

王哲

在人民幣獲得國際社會認可，成為“國際儲備貨幣”之際，最需要的是冷靜思考在當前國際貨幣體系背景下人民幣加入SDR的深層次意義。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人民幣納入特別提款權（SDR）的貨幣籃子是人民幣的歷史性時刻，將會對中國的金融改革以及人民幣國際化產生重要影響，對投資和消費也會產生長遠影響。對外界而言，人民幣加入SDR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但直接影響很小，更不會改變國際貨幣體系的規則。

用開放倒逼改革

2015年12月1日，對于中國資本市場來說意義非凡。當天凌晨，IMF總裁拉加德宣布正式將人民幣納入SDR的貨幣籃子。這一決定將于今年10月1日生效。據報道，IMF表示，人民幣將在SDR貨幣籃子中占據10.92%的份額。調整后，美元的份額將占41.73%，歐元為30.93%，日元和英鎊將分別占8.33%及8.09%。

在將人民幣國際化上升為國家戰略目標后，中國一直把人民幣納入IMF特別提款權籃子作為重要目標之一。2015年3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會見拉加德時也曾表示：“加入SDR有利于中國進一步履行維護全球金融穩定的國際責任，也有利于中國金融市場的進一步開放，用開放倒逼改革。”

為了推動人民幣納入SDR，中國作出一系列努力，以達到IMF關于“人民幣可自由使用”的要求。從2005年的人民幣匯率改革到2015年的“811”匯改以及2015年10月24日完成利率市場化的最后一步，都是為了讓人民幣匯率價格形成機制更加市場化、人民幣資產收益率曲線更加合理。

2015年11月25日，中國央行又公布了首批包括香港金管局、澳洲儲備銀行、國際復興開發銀行等七家境外機構獲準進入內地銀行間市場，為境外機構、國際金融組織以及主權財富基金在內地買入人民幣提供渠道。此前，央行在2015年7月已經放寬上述三類機構參與內地銀行間債券市場，以便其增持或買入人民幣及人民幣債券，用作自己的外匯儲備。

在過去的幾年里，人民幣國際化全面提速。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統計，截至目前，人民幣已成為全球第二大貿易融資貨幣、第五大支付貨幣、第六大外匯交易貨幣、第六大國際銀行間貸款貨幣和第七大國際儲備貨幣。數據顯示，目前全球共有189個國家和地區的企業使用人民幣作為國際結算和投資貨幣。全球央行已有1000億美元的人民幣資產，長遠來看SDR效應可強化人民幣作為國際儲備資產的地位。預計到2020年，人民幣占全球外匯儲備的比重將從目前的1%提升到5%，并有至少一萬億美元的國際儲備轉為以人民幣形式存儲。

安邦咨詢研究團隊表示，人民幣納入SDR將會增強全球各國持有人民幣資產的信心，讓更多國家愿意使用人民幣并將其納入本國外匯儲備中，進一步為中國打開資本賬戶。中國政府將進一步推動金融改革和開放，以實現資本項目的更大程度開放以及利率、匯率的完全市場化，這也對中國政策部門完善金融制度和監管體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加入SDR只是風向標

“SDR入籃喜大普奔，但仍面子大于里子，請冷靜。”民生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管清友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指出，“還沒有一個貨幣是因為加入SDR而成為國際貨幣，成為國際貨幣與加入SDR并不構成因果關系。”他指出，SDR不會立即直接增加人民幣作為儲備資產的需求，理性來說，人民幣國際化剛剛有所成就，未來長路漫漫，任重道遠。人民幣加入SDR一方面體現了國際社會對中國的認可，另一方面也是中國向國際社會表明無意挑戰現有國際金融秩序。

“每一次討論SDR都是在美元陷入危機的時候，往往是在現行國際貨幣體系運行受阻，但美國還想保持美元地位的時候才會想到SDR。”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金融研究室副主任肖立晟指出，當美國仍然是全球經濟核心時，美元的貨幣地位顯然不是人為創造的SDR所能動搖的，而且SDR還被要求維護美元的霸權地位。“除非中國金融市場發展到能夠容納各國資本的流入流出時，再討論人民幣加入SDR對國際貨幣體系的影響才有可能。”他表示，隨著中國經濟體量的增大以及金融市場的進一步發展，人民幣在國際貨幣體系中會占有一席之地，這是與中國經濟地位相匹配的，但這與人民幣加入SDR并沒有特別直接的關聯，“人民幣加入SDR只是一個風向標。”

未來值得期許

九州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鄧海清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表示，因為人民幣國際化的最終目標之一是成為計價貨幣，所以人民幣加入SDR的長遠意義在于，這將極大增強中國央行的貨幣政策獨立性，受到其他國家貨幣政策的外溢性干擾也將大大減少，更會“提高我國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的制度性話語權”。

但他也提醒，人民幣加入SDR從長遠看“利弊共存”， “未來人民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之后，需要承擔國際資本流動的責任，承擔責任就意味著承擔風險。中國央行貨幣政策的外溢性顯著增強，同時人民幣資產的定價也將成為全球化定價，貨幣政策傳導的有效性將被削弱，國內進行宏觀調控的難度將大大增加。在極端情況下，人民幣資產的大幅流動有可能引發金融系統風險，需要引起警惕。”

《世界的人民幣》作者、中國建設銀行高級經濟師孫兆東認為，國際貨幣基金改革應該更多納入主權國家特別是國際貨幣中的支柱貨幣，“美元作為國際主要貨幣一家獨大的弊端越來越凸顯出來，一旦美國發生金融危機或者經濟周期的波動，就會影響全球經濟的發展。”

孫兆東認為，雖然目前還不至于對IMF機構改革以及國際貨幣體系改革起到決定性作用，但人民幣將為SDR提供新的支持，注入新的活力，未來肯定將促進SDR甚至IMF的改革，讓更多發展中國家在IMF中發揮作用，讓發展中國家影響力對沖由于發達國家經濟周期帶來的危機，使得國際貨幣體系更加穩定，“從人民幣加入SDR長遠意義的角度來說，這樣的未來值得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