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各國的底線在哪里

陳英

“這次會議不會成為打擊毒品戰爭的終點，但是它有可能拉開了打擊毒品之戰終點的序幕?！?/p>

在這世界上依然有很多人伸出雙手，無限樂意甚至帶著乞討的神色對毒品說：“好的，拜托，請給我吧！”在這樣的環境下，大多數政府都不得不對毒品采取嚴格的管控措施，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一個世紀。自從1961年開始，針對毒品供應鏈上的各個環節，從生產者到走私者，從賣家到買家，國際上均有統一的懲戒和管控措施——聯合國很早就出臺了國際禁毒公約。1912年1月23日，在海牙召開的國際會議上，通過了第一部關于禁止鴉片的公約《國際鴉片公約》。從那以后，到1988年為止，國際上先后制定了有關麻醉品的國際公約、協定和議定書共計12份。

打擊毒品之戰終點的序幕

2016年4月19日，世界毒品問題特別聯大在紐約聯合國總部召開，會議為期三天。然而，這條一直以來被認為牢不可摧的國際統一戰線，卻在不知不覺中早已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就在晚些時候召開的聯合國會議上，一些國家已經公開支持修改統一的毒品管控規定，轉而根據不同國家自身需求，實行不同的懲戒和管控措施。于是，現在的問題就是：聯合國在未來是否會軟化態度，還是會繼續堅持在毒品問題上各國統一戰線？——在此前有無數證據證明，聯合國的“零容忍”實施起來并不容易。

盡管在此次會議上，美國軟化了針對毒品的鷹派立場，但其他國家卻明確了自己的位置。中、俄、印三方共同表示，對全球毒品問題深度關切，重點關注非法生產和走私鴉片、可卡因、新型精神興奮劑等人工合成毒品。中國公安部長郭聲琨表示中方愿與有關各方一道，認真落實世界毒品問題特別聯大成果，切實維護以三大禁毒國際公約為基石的現行國際禁毒機制，積極參與聯合國倡導的禁毒國際合作，為實現“無毒社會”目標而共同努力。但有的國家，諸如英國，政治家們將他們的職業生涯押寶在了杜絕毒品使用問題上。盡管這些國家的大多數公民均表示，不會忍受毒品政策的變化。此次會議中，另一個導致倡議毒品合法化/部分合法化的催化劑，則是來自于毒品的產出國和主要交易國中數量龐大的毒品團伙。例如，在墨西哥，由于“毒品戰爭”而導致的死亡率已經拉低了整個國家男性壽命的平均數。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認為，這次會議上部分國家公開反對“公約”的行為有可能會在未來成為毒品問題的轉折點。那么，對于拒絕統一戰線的“改革者”而言，可以選擇的路有哪些呢？短期而言，他們可以發表對于會議官方申明的異議。長期而言，他們可以嘗試協商豁免權，正如玻利維亞在此前的聯合國會議中所做的那樣。在得到豁免權后，玻利維亞唯一的一次出席聯合國會議還是在2013年，而在那次會議上，它還額外獲得了一項終身修正案，即允許人民咀嚼古柯葉。

除了中美等大國以外，這次會議的另一個關鍵國家是加拿大，原因是新上任的總理早在選舉中曾做出承諾，將大麻的使用合法化。如果加拿大真的走上這條道路，以它的經濟實力，帶來的影響很有可能就如此前提到的玻利維亞一樣，將激勵很多其他國家做出同樣的選擇。如果這樣，加拿大將會成為西方國家中第一個不僅允許毒品藥用，同時允許毒品自由使用的國家。值得一提的是，嚴格定義來說，美國并沒有正式地允許大麻合法化。盡管很多州制定了州內條例允許大麻合法化，但這一條款并不在聯邦法律范圍內。

“這次會議不會成為打擊毒品戰爭的終點。”來自英國改革派慈善機構“Transform”的Steve Rolls說?！暗撬锌赡芾_了打擊毒品之戰終點的序幕。”但顯而易見的是，針對毒品的戰爭還遠遠不會結束。

瑞典：“零容忍”

在歐洲，對于毒品管控最嚴格的條例莫過于瑞典的禁毒條例了。長期以來，這個國家始終致力于創造一個“無毒”社會，這也直接決定了其在政策上對于藏毒販毒行為的“零容忍”態度。

在瑞典，即使是普通藥物的使用，其級別都比中歐的其他任何國家都低。來自聯合國禁毒與犯罪辦公室的一份報告更贊揚道，“瑞典在禁毒方面收獲的成果向我們證明，世界上的每一個政府都應該為自己國家不同程度的毒品問題買單?！钡?，對這份報告的批評之聲則認為，瑞典的毒品使用率之所以低，并非因為其對毒品的嚴格管控，而是由于這個國家一直以來的節制文化——酒精和處方藥的消耗率也同樣很低。同時，瑞典的貧富差距和社會不平等相比其他國家也非常小，而這兩者都是導致毒品使用率上升的動因，這又和瑞典本身的低失業率以及高社會福利不無關系。

批評人士認為，對于毒品“零容忍”帶來的弊處是，大量吸毒人員會因為資源的稀缺，反復使用針頭引起交叉感染。與此同時，那些毒品成癮者又無法通過正規渠道得到相應的醫療幫助。與得到治療相比，他們更害怕被拘捕。這也意味著，盡管在法律管控下，毒品使用者會變少，但這部分群體的死亡率卻非常高，報告顯示這項數字遠遠高于歐洲正常死亡率的3倍，即每100萬人口中大約有70人。

葡萄牙：毒品使用合法化

在葡萄牙，人們可以使用任何非法藥物而不必擔心進監獄——這些非法藥物中包含了搖頭丸、可卡因甚至是海洛因。對此，批評者們認為，這項于2001年頒布的政策將極有可能激勵更多人嘗試毒品。

當然，這項法令的頒布給葡萄牙的毒品犯罪格局帶來了變化。最大的變化在于，對于毒品使用者而言，重回健康的途徑變得容易了。政策出臺以后，由于毒品而引起的死亡率下降到了2001年同期的1/4；通過注射器交叉傳染引起的艾滋病感染率則下降到了同比的1/20。但總體的毒品使用人數變化，卻沒有明確數據支持。

更需注意的一點是，在葡萄牙，也僅僅是對毒品使用獲得了合法化，而非毒品販賣。這意味著，販毒/涉毒在事實上仍屬于犯罪行為?！斑@條政策頒布的意圖本身就不是降低犯罪率，而是幫助那些有毒癮的人們?！庇蚨酒氛{研報告的領頭人，Alex Stevens說道：“現在的結果顯示，他們達到了他們的目的。比如免費發放注射器，以及向海洛因成癮者發放的幫助戒除成癮性的美沙酮。”

美國：部分州的自由市場

在美國，部分地區對大麻生產和銷售也進一步合法化。

盡管有的人吸食大麻而沒有產生任何問題，但事實上，仍有很多人因為吸食大麻而產生了精神類疾?。ň穹至寻Y），還有不少人由于吸食大麻，造成了對大麻成癮。批評者認為，大麻的進一步合法化會導致更多的大麻吸食者，并由此產生更多健康問題。“這就像原油和酒精問題一樣——如果價格下降，而且更加容易在市場上買到的話，那么對于它們的消耗自然也會進一步上漲?！盞eith Humphreys說道。她是一名就職于斯坦福大學的精神病學家。

還有一些國家在對待毒品合法化的問題上，采取的則是觀望的態度。比如西班牙采取的就是上述兩者結合的方式：允許種植大麻及開辦大麻種植者俱樂部，但禁止對其作任何形式的廣告或者將其銷售給未成年人。而烏拉圭則計劃將大麻出售權交予部分國家特許的藥店。但是，在美國科羅拉多，大麻的廣告被大張旗鼓地展示在商店櫥窗里，同時在各種宣傳頁以及手機軟件里，也時常出現大麻廣告的身影。“這完全是資本主義的行為?！盚umphreys說道，“我認為這是完全錯誤的——他們正在創造一個新的，且更加危險的煙草行業?！?/p>

在歐洲，海洛因的使用呈現出每年遞減的趨勢，而在美國，這個數字在近期又開始上漲。這也許和這些地區內越加廣泛地使用處方類和鴉片類止痛藥不無關系。在美國，情況已經糟糕到由于過量吸食毒品而引發的死亡被稱為“一種新型傳染病”。在美國加利福尼亞，民眾即將在今年就大麻合法化問題進行一次公投。而目前民意的結果更傾向于允許使用少量大麻，同時對大麻廣告數量進行限制，以及在廣告上貼上大麻對身體有害的警告標語?！拔覀冋幱谝粓龃笠幠Ｔ囼灥闹行奈恢谩！?Stevens說，“每一個不同的模型都顯示出了它們自身的優點和劣勢。”

瑞士：處方形式的烈性毒品

對于類似大麻等輕度毒品的使用合法化還可以被人理解，但是實在很難想象烈性毒品如海洛因等的使用也被合法化。但是這就是目前在瑞士發生的事實——有證據表明，他們似乎已經取得了成功。

對海洛因成癮患者，普通的治療方法往往是給予口服美沙酮，它可以有效地降低患者在戒斷時的痛苦癥狀。但是很多毒癮患者依然無法擺脫他們的吸食習慣。因此，把海洛因作為處方藥的立法誕生了。這項立法的初衷，是給予患者時間，對自己的生活進行調整，對毒癮緩慢戒斷，同時預防他們在實在受不了的情況下重蹈覆轍，再去通過非法途徑尋求毒品。正規的診所可以以處方的形式為患者開出海洛因。當然，當他們注射海洛因時，診所人員必須在旁監督。

在瑞士開展的一項對于366個海洛因成癮者進行的調查表明，在六年的觀察期后，大約一半的患者已經可以改為使用美沙酮乃至完全戒除毒癮了，而剩下的人依然在使用海洛因，但至少他們不再需要偷竊或通過與毒販交易的方式來“資助”他們的毒癮了。對于將毒品合法化/部分合法化的行為，很多政府起源于這樣的想法：盡管毒品本身會造成不同程度的健康危害，但是假如政府對毒品采取零容忍的態度，那也同時意味著一旦有人毒品上癮，將會無法通過正規途徑得到正確及時的治療。這群無法得到治療的人是毒品的受害者。而那些販毒、涉毒卻并未上癮的人——毒品的施害者，卻不僅是犯罪行為的始作俑者，同時還是危害他人生命者，并對司法系統造成了壓力。

編輯：劉雨濛 lymjcf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