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體格 老虎胃口

程國進

安徽省阜南縣人民醫院原院長劉學武是一個正科級干部，屬于典型蒼蠅級別的貪官，但涉案金額卻高達2240多萬元，比起那些老虎級的貪官毫不遜色。劉學武涉案2240多萬元的數字被公開后，不僅在當地衛生系統炸開了鍋，同時也成為百姓關注的新聞熱點。大家最想知道的是，一個小小的縣級醫院院長是怎樣聚斂起天文數字般的受賄贓款的？

1964年2月出生的劉學武，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阜南縣人。他1982年8月大專畢業后分配到阜南縣人民醫院工作，先后擔任藥房主任、副院長、院黨總支書記等職。

2004年6月，劉學武被組織再次重用，被任命為阜南縣人民醫院院長，2011年12月，又兼任縣衛生局副局長。

工作的多次調動和職位的逐漸升遷，既鍛煉了劉學武對不同環境的適應能力，也幫助他積累起了豐富的醫療與管理經驗。據此，劉學武本應該借助自己的學識與經驗，為一縣的醫療衛生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但問題還是來了，劉學武擔任阜南縣人民醫院院長后，負責全院醫療設備與藥品采購工作，接觸的社會層面廣了，經歷的人情世故雜了，他的內心也在悄悄地發生變化。

劉學武自述：“看到社會上一些人花錢闊綽，吃香喝辣，自己從羨慕追隨到逐漸適應，思想開始慢慢蛻變……”對此細微變化，劉學武最初尚無自覺，而他手中掌握的醫療設備與藥品采購供應的簽批權力卻為他的“羨慕追隨”提供了一個可能實現“夢想”的平臺。檢察機關查明，劉學武收受的賄賂，全部發生在他擔任阜南縣人民醫院院長之后。

與醫療器材商上演“黃金搭檔”

在購買醫療器材過程中以權換錢，是大多數落馬醫院院長的貪腐手段，劉學武也不例外。醫療器械企業要想中標，必須用錢開路。中標后要想取得高額利潤，還需醫院優先、長期使用其醫用耗材，因此醫療器材商必須要和醫院主要負責人搞好關系。

2009年，合肥一家電子科技公司經理大明（化名）得知阜南縣人民醫院準備購買一臺醫用X線攝影系統（俗稱DR），急忙找到院長劉學武，向他介紹了其經銷的飛利浦DR，許諾給予最優惠的價格，“事成之后必會重謝”。這句話最讓劉院長感興趣，他讓大明盡快參加招標。

在接下來的招標過程中，劉學武特意安排醫院制作的招標文件偏向于飛利浦DR的技術參數，使得大明順利中標。在飛利浦DR安裝完畢后的一天，大明兌現事先承諾，用黑色塑料袋裝了20萬元現金驅車來到阜南，住進一家賓館，打電話約劉學武來賓館門口見面。兩人見面后寒暄了幾句，大明打開車后備箱，把裝有20萬元現金的黑色塑料袋塞進劉學武的汽車后備箱里。劉學武心知肚明，什么也沒說，就開車走了。

同年，阜南縣人民醫院準備購買一臺彩超機（超聲診斷掃描儀），大明得知后又迅速找到劉學武，推介其經銷的美國GE品牌彩超機。因為有了一次“愉快”合作，劉學武對大明印象不錯。這一次，他還是用同樣的方式安排醫院把招標文件中的醫療器械技術參數設置成有利于大明這一方，使得大明再次中標。劉院長這么給力，大明不能忘恩，在家里準備好30萬元現金，用紙袋包好。放進汽車后備箱時，因錢太多，還差一點將紙袋撐破。到了阜南縣就立即跟劉學武聯系，劉學武讓大明開車跟在他的車后，車一直開到阜南縣北二環路人煙稀少的地方才停下來，大明抱著裝有30萬元現金的紙袋，迅速放進劉學武車里。

之后，大明還向劉學武推介乳腺X光機（俗稱鉬靶機），劉學武又收到10萬元現金好處。劉學武與大明就這樣成了“黃金搭檔”，配合默契。幾年下來，劉學武一共收受大明合計人民幣65萬元賄金。

劉學武的“黃金搭檔”遠不止大明一個，還有數位醫療器材商為了推銷醫療器械，向劉學武行賄……

黑色財富云集眾“商”

不過，在法院認定的劉學武21筆受賄事實中，其中一大半還是收受藥商的賄賂，少則幾千元，多則幾百萬元。

藥商阿成（化名）系劉學武在安慶衛校讀書時的同學，從2007年12月至2011年年底，一直掛靠阜陽市某藥業藥械分公司開展業務。在阜南縣，有個老同學當院長，阿成的業務在阜南自然做得順風順水。阿成也出手大方先后送給劉學武373.89萬元。

2012年1月1日，阿成因病去世。在臨終前，阿成告訴妻子：“這些年家里能賺那么多錢，都是因為有老同學劉學武關照，我走后要知恩圖報。”他讓妻子不能忘記劉學武的恩情，也希望她繼承這條財路。

阿成去世之后，其妻對藥品生意一竅不通，連最普通的藥都不認識，經常與公司內部的業務員劉某發生矛盾。但她又不想放棄丈夫留下的這塊肥肉，就請劉學武出面調停。經劉學武調和，阿成遺留的藥品生意由阿成的妻子和劉某共同經營，掛靠在阜陽某藥業有限公司名下，繼續向阜南縣人民醫院供貨，并約定收益三人各得一份，劉學武真正入伙，成為老同學的事業“繼承人”。

按照醫院規定，每年都需要把藥品供應商的身份證復印件提交給醫院備案。劉某就借用了三個親戚的身份證復印件，交到醫院，以他們的名義向醫院銷售藥品。從2012年6月至2014年案發，短短兩年時間，劉某從收益中留下一份歸自己所有，將剩余的675萬元交給劉學武分配，劉學武自己拿走350萬元，余下325萬元則分給阿成妻子。

以上事實，既讓人們看到了依附在醫療器械及藥品采購上的潛規則的猖狂，也勾勒出了劉學武貪欲膨脹、不加抑制的扭曲形象，在幾年的時間里，他就斂收千萬的黑色財富，其權錢交易的黑手到處染指，建筑商也變成了他的“嘴邊肉”。

2007年，阜南縣人民醫院綜合醫技樓（內科大樓）建設工程招標，建筑商徐某中標。蓋醫院大樓，哪能離得開院長的關照，2008年6月，徐某先送上10萬元“見面禮”，請求劉學武在工程施工方面給予幫助。后來，為了能讓醫院盡快撥付工程款，徐某又交給劉學武一個裝有20萬元現金的牛皮紙袋。

2008年10月，阜南縣人民醫院內科大樓消防工程公開招標，史某掛靠的阜陽某建筑公司中標。當年年底的一天，史某為感謝劉學武在工程款撥付方面的關照，送上2萬元。此后，史某又中一標，這是醫院門診大樓消防工程。和上次一樣，還是老規矩，史某來到劉學武辦公室，送上2萬元以求關照。

就這樣，隨著縣醫院大興土木，劉學武在這一塊共收受賄賂36萬元左右。

心懷僥幸終被擒

2014年7月，阜南縣檢察院在辦理一起醫藥代表行賄醫院有關負責人的案件時，發現時任該醫院院長的劉學武有收受巨額賄賂的嫌疑，隨后將其從醫院帶至辦案工作區詢問。劉學武進了檢察院的門，便認了慫，不僅承認了檢察機關已經掌握的犯罪事實，而且還主動交代了檢察機關尚未掌握的大部分同種犯罪事實。阜陽市檢察院指定潁泉區檢察院辦理，辦案人員在劉學武住處、辦公場所搜出現金130余萬元及多張銀行卡。由于涉案數額特別巨大，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刑罰，辦理此案的潁泉區檢察院將此案移送阜陽市檢察院審查起訴。

2015年3月4日，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劉學武涉嫌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開庭審理，阜陽市紀委組織200余名衛生系統工作人員旁聽。站在被告人席上的劉學武流下了悔恨的淚水。然而，一切已晚。當初劉學武伸手撈錢時，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今天這種結局。

法院經審理查明，劉學武擁有現金、存單、銀行存款、債權、保險、基金、各項投資等共計2291萬余元。其中，家庭合法收入為127萬余元，家庭支出45萬余元，受賄1183萬余元（含已退的37萬元），尚有近1100萬元不能說明來源。

法院認為，劉學武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賄賂，折合人民幣1183萬余元，并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構成受賄罪；其財產、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有1062.97萬余元差額不能說明來源，其行為又構成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依法應對其數罪并罰。檢察機關的指控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最終，法院以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數罪并罰判處劉學武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財產50萬元。

一審判決作出后，劉學武提出上訴。2015年12月，安徽省高級法院經審查認為，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由于身為院長的劉學武不能廉潔自律，他所管理的醫院不少中層干部和醫生也上行下效堂而皇之地收受回扣。檢察機關還查實，該院骨科集體收受醫療器械回扣：該院原黨委委員、骨科主任冷某，收受供應商給予的骨科器械回扣款91.07萬元，并將回扣款按一定比例發放給科室內七名醫生；財務科原科長萬某，收受骨科器械回扣款7.7萬元；器械科原科長唐某收受他人錢款26.48萬元。

事后，唐某、冷某、萬某分別獲刑，骨科則被判處罰金20萬元，其他七名醫生受到降級處分。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