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東

在倫敦警察局,有一支140名精英警官組成的緝兇隊。這些精兵強將被分派到各個街區,試圖抓住那些通緝已久的逃犯,保障倫敦街道的安全。與普通警官不同的是,這些執法者幾乎從不持槍追捕,而是憑借超強的人臉識別能力辦案,從海量照片和視頻中發現并鎖定疑犯行蹤,被譽為“神辨師”。
“神辨師”具有過目不忘的功力,通過研究成千上萬小時的閉路電視影像,從人群中辨識目標人臉,有時僅從圖片中的一兩個細節辨認出一個人來,將罪犯打擊到底。“超級辨臉”測試的結果表明,“神辨師”有95%的概率能認出曾見過的人臉,而常人的幾率僅為20%左右。他們身懷絕技,從不忘記見過的任何人,不管你是男人、女人還是小孩,熟人或者陌生人。在倫敦居民看來,“神辨師”是辦案效率最高的執法者,只需掃過人群中每個人的面部特征便能尋找出隱藏其中的罪犯。他們的能力被認為是上天的贈予,賦予了他們匆匆一瞥就辨認對方的能力。
煉就“火眼金睛”
時至今日,倫敦警局的“神辨師”有許多成功案例廣為流傳,也難怪他們已經成為倫敦警局打擊罪犯最有力的生力軍之一。
加里·柯林斯警官是倫敦警局首席“神辨師”,被派往首都犯罪活動最猖獗的哈克尼區值勤。他出手不凡,通過照片、閉路電視圖像和現場巡邏,已經辨認出超過800名在逃罪犯。
“當有案件發生,警局就會召我過去,直接給我看影像資料。”柯林斯警官表示,“我看過之后,會說‘沒錯,我認識這個人,我在那塊地方見過他,或者在另一個場合攔住過他’。其實就是認出這個人,報出這個人名字而已。”
更神的是,柯林斯警官甚至不用看清楚對方全部的臉,就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其實很多我認出來的人,都只是根據面部的局部特征。有些人是通過眼睛,有個人我只是根據他的鼻子而已。”他回憶道,“有一次,一名嫌疑犯下半張臉用圍巾遮著,還戴著帽衫的帽子,只有眼睛露在外,還是被辨認出來。他在法庭上認罪服法,承認自己就是錄像里的那個人。我們抓對了人,成果有了回報,心里真高興。”
柯林斯警官憑借犀利的雙眼和超強的大腦,從幾千幅騷亂圖像中認出了參加2011年騷動的史蒂芬·普林斯。當時他全副武裝,向警察投擲汽油炸彈。普林斯最終被捕認罪,入獄服刑。2011年英國騷亂是2011年8月6日在英國首都倫敦開始的一系列社會騷亂事件,具體包括尋釁滋事、盜竊、縱火、搶劫財物、破壞公私財產和建筑等違法犯罪行為。
柯林斯警官和同事還被分配參與到確定小女孩愛麗絲·格羅斯被害地點的任務,通過觀看上千小時的低像素、低質量的閉路電視,幾天時間就發現了小女孩和當時尚未暴露的阿爾尼斯·扎爾卡恩斯的位置,從而得以畫出一條犯罪時間線,最終引導警方在布倫特河發現女孩尸體。近期,通過“神辨師”柯林斯等在參加諾丁山狂歡節的人群中辨認逃犯和鬧事人員,警方順利逮捕了200多名嫌犯。
柯林斯當警官之前學習設計,為人低調,操一口柔軟的倫敦口音。雖然才48歲,但已經兩鬢斑白。柯林斯不但在同事中很有威望,而且在壞人中也一樣享有盛名。有人把他比作一個“名片盒”,只要看30秒鐘照片,便能說出此人的尊姓大名,而且大都準確無誤。有一次,一名襲擊警車的黑幫頭頭被逮捕后問道:“是誰把我辨認出來的?加里·柯林斯是哪一位?”看見柯林斯舉手示意,他不得不佩服地說:“警官先生,監獄里人人都在談論你。”
柯林斯小時候對智力玩具魔方愛不釋手,能快速地排列小立方體,使大立方體的每一面都具有相同的顏色。然后旋轉大立方體的某一面,破壞其相鄰的各面單一顏色,組成新圖案立方體,再轉再變化,讓每一面都由不同顏色的小方塊拼成。每次與當電話工程師的父親和做獸醫的母親比賽玩魔方,他總是遙遙領先。
柯林斯讀書時擅長繪畫,特別顯示出畫肖像的才能。在考試之前,他有在小本子畫滿彩色圖表和助記符號的習慣,小伙伴們因此給他起了一個“書呆子”的綽號。“我很會認人,見過一次便能記住。”他回憶道,“但作為一個小孩,不知道這是一種天賦,認為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
直到1995年穿上警服后,柯林斯才意識到自己的才華。他在倫敦東南部的格林威治巡邏時,總會被照相館櫥窗里放大了的照片所吸引,仔細觀看。在第一次和一名高級警官出巡時,柯林斯能準確地說出街上所遇到的人的名字。這位警官自愧不如,對這位新手刮目相看,問他是如何記住的。“有趣的是,我11歲的大兒子將來也有可能成為‘神辨師’。”柯林斯高興地說,“這小子酷愛足球,對各國的球隊和隊員了如指掌,很多連我都不知道。”
與電腦比高低
約什·戴維斯博士是英國格林威治大學的面部法醫鑒定專家,對“神辨師”和他們的能力進行了研究分析。結果證明“神辨師”有95%的概率認出一個曾經見過的人,即使用10年前的護照舊照片測試,他們仍舊可以辨認出曾經見過的那些人。“雖然我還不能100%確定,但是總覺得‘神辨師’的能力更像是先天具有的,并非后天培養。”他介紹說,“他們的能力大多在20多歲到30多歲的時候便體現出來,但目前我們還沒有在青年人中發現‘神辨師’的存在。”
戴維斯博士同時發現,盡管“神辨師”對面部識別有著超凡的能力,然而也有弱點。他們在面對非自身人種(非我族類)對象時缺乏辨識能力,顯得不知所措。迄今為止,這種“種族偏見”作用尚未得到科學解釋。
“這樣說可能顯得政治立場不夠正確,但科學證據表明人們的確更擅長辨認自己人種的容貌。”倫敦警局法醫圖片鑒定組負責人米克·內維爾得出結論說,“所以要辨認中國人,最好由華人警官執行;而要辨認黑人,最好是請非洲裔警員。”
不過戴維斯博士也提到,上述情況并非絕對。他的研究顯示,有幾位白人“神辨師”長期負責少數族裔的聚居區工作,在分辨少數族裔臉部時同樣顯得駕輕就熟,得心應手。
內維爾展望道,面部識別不久將和指紋識別和DNA識別一樣重要,而且成本是提取DNA樣本的十二分之一,可以成為嫌犯犯罪記錄的一部分。他補充說:“以前,如果你因為某一次犯事被閉路電視拍到,你很可能緩刑。但是如果法官看到你10次甚至更多犯罪行為時,你就直接進班房了。”
內維爾和他的團隊使用一種叫“面網”的辦法,讓“神辨師”記錄下嫌犯多次的犯罪證據之后,才提起訴訟,從而提高判罰的嚴重性和通過率。他說,目前的“神辨師”隊伍需要擴大三倍,地鐵局應該有500個這種警官才夠。
得到重用的“神辨師”并不是官方面部識別的唯一解決途徑,不斷改進的各種面部識別軟件日益普及,提供了一種機械替換人工的辦法,理性再一次向感性發出了挑戰。在辨別面部上,“神辨師”和電腦軟件誰更勝一籌?從目前的情況和未來的發展看,到底哪種方式更有幾率抓住罪犯呢?
萊斯特郡警方率先采用容貌識別軟件,篩查是否有犯罪分子混入當地的Download音樂節,進行破壞活動。結果證明與雇用專職超級“神辨師”相比,用軟件更經濟,效率也更高,被稱贊是追蹤在列嫌犯的好方法。雖然容貌識別軟件的原理很簡單,但完成對一個照片庫的測量計算對比,其實是極度復雜的,關鍵是正確技術和正確情景的匹配。
“在理想的情況下,電腦肯定比人更強,因為它們可以幾秒內分析百億級的信息。”英國德蒙福特大學技術部的洛夫·哈查伊教授說,“但對于那種低畫質圖片,特別是閉路電視里那些有陰影、面部有遮蓋、模糊不清的圖片,軟件就開始力不從心,而人卻能勝任,辨識結果更好。這里的人是指普通大眾的水平,更別提‘神辨師’了。以2011年倫敦騷亂為例,雖然有4000多幅騷亂圖像被捕捉到,但面容識別軟件只運用到其中一幅。實際上,閉路電視一直無法提供高像素圖片。”
除此之外,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像對電腦執行權力、數據庫的可靠性和對公民自由踐踏的諸多擔心,就更別提了。從電話竊聽到行蹤定位,每一項技術在提高辦案效率同時,都引發關于隱私和個人權利的激烈討論。前面提到的萊斯特郡警方用軟件識別音樂會觀眾容貌,也被指責侵犯隱私。拋開關于個人隱私的爭論,容貌識別軟件尚處于起步階段,技術缺陷不小。即使電腦識別能力超強,容貌識別軟件還受制于數據庫的規模和可靠性。除非已經建立大規模的容貌數據庫供配對使用,否則軟件全無用武之地。
哈查伊教授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容貌識別軟件的運算能力肯定會加強。但就目前而言,還是人力因素更可靠,畢竟人類用了千萬年進化出了這種能力。關鍵是因地制宜,將容貌識別軟件和“神辨師”安排在合適的場合,以便充分發揮各自的作用。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