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微博罵戰 誰擔侵權之責

秦風

一對姑嫂因家務瑣事，在微博上互罵泄憤。盡管雙方各有攻擊性言論，對簿公堂后，卻只有一方承擔侵權責任，這是為何呢？ 2016年1月27日，浙江省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詳解個中原委。

“閨蜜加姑嫂”的小船因何而翻

家住浙江省蒼南縣的萬娉與鄭丹，在縣城住校讀書時是上下鋪室友。三年寒窗，讓她們修成了形影不離的閨蜜。各自走上工作崗位后，兩人不忘初心，友情依然深厚。萬娉家離縣城較遠，時不時在鄭丹閨房留宿。每逢萬娉來找鄭丹，鄭爸鄭媽都對她熱情招呼，哥哥鄭齊更是大獻殷勤。鄭丹半開玩笑地說：“你嫁到我家來，不就是一家子了嗎？”萬娉羞紅了臉不吭聲。

鄭丹此言并非空穴來風。她的哥哥鄭齊早就對萬娉心生情愫，其父母也多次叮囑鄭丹從中撮合。2012年萬娉生日那天， 鄭家兄妹為她慶生， 鄭齊手捧玫瑰跪地求婚，果然贏得了萬娉的芳心。不久， 鄭齊與萬娉舉行了婚禮，昔日的閨蜜轉眼成為姑嫂，鄭丹自然滿心歡喜。

然而，世事難料。萬娉自打進入鄭家后，總感到舉手投足都引來七嘴八舌，指指點點，她這才明白，自己并不適應這樣的環境。同時， 萬娉還敏感地認為鄭丹對她態度變得越來越陌生，過往的閨蜜之情好像不曾有過，倍感失落。為此，她常常莫名地與鄭齊爭吵，鄭丹因此漸漸對萬娉心生芥蒂。尤其是萬娉懷孕后， 鄭丹覺得萬娉矯情，越發對她反感。

一次， 萬娉數落鄭齊說：“我懷孕幾個月了，你們家像給我發補助一樣，送來的營養費少得可憐，真沒見過這么慪門的。”引得鄭齊大聲反駁。鄭丹聞訊趕來勸解，萬娉卻掉轉矛頭，指責鄭丹早有預謀坑了自己。2014年1月上旬， 鄭家歡天喜地為孩子辦了滿月酒。客人散盡后，萬娉要求丈夫將“份子錢”歸己保管，鄭齊以日后要還人情為由拒絕，夫妻再燃戰火，并相互以離婚要挾。鄭爸鄭媽好言相勸， 竟被萬娉連連頂撞。一直冷眼旁觀的鄭丹終于拋開了情面，與萬娉互相辱罵，她當場表示堅決支持哥哥離婚。

微博互罵 小姑隱私被公開

鄭丹與萬娉惡吵一通后，越想越慪氣。當晚，她在新浪微搏上，寫下了自己與閨蜜的故事。故事中，她用“XX”代稱萬娉，稱自己引狼入室，害了親哥。不料數日后引起網名為“滄海一粟XX”的激烈回應。起初，鄭丹不明就里，以為是一般網友，沒有過多理會。之后，幾篇博文直指家庭內部矛盾，她這才斷定其博主就是萬娉。于是， 鄭丹開始辱罵起來，不過，她仍然以“XX”作為嫂子的代稱。

而萬娉的回應卻直呼其名，“鄭齊，感謝你把鄭丹的隱私都告訴我，這么信任我！但我對不住你啊，我說漏嘴了，你會像包庇你妹那樣包庇我嗎？不會吧？你妹才是你的原配……”“當初還死乞白賴的求婚，影帝啊，演了一年多的戲，應該頒個獎給你”，并附上鄭齊的求婚照片截圖， 發送到朋友圈中引起圍觀。

鄭丹與萬娉的微搏罵戰，似乎加速了鄭齊與萬娉的離婚。為此，她更加痛恨鄭丹。2014年2月起，“滄海一粟XX”不時發表微博言論，其中，數條微博記載針對鄭丹的職業、戀愛史等誣蔑不實之詞。在回復網友的跟帖評論時，她使用了“婊子”等侮辱性言詞。她還截取了鄭丹與自己罵戰的微信和短信，發到微博中，關注者紛紛給予鄭丹惡評。

為了不讓自己的隱私擴大傳播， 鄭丹向新浪等網站提出申請，一度刪除了萬娉的微博內容。但隨著鄭齊與萬娉的婚姻宣告結束，2014年11月4日，萬娉連連發布微博：“之前的微博被他妹舉報銷毀了！事到如今只能重新導出！此女在某處執教！家長請看看清楚，請你們別讓這樣的女人玷污孩子！”并附上短信聊天記錄，上面顯示鄭丹的手機號碼及鄭丹的照片截圖。當天她還回復某網友：她讀初中就住在同學家，七八年后懷孕了，她媽帶她流產！并稱：婊子都這樣！

微博的影響再次持續發酵， 鄭丹的同事和朋友紛紛向她表示關切，有的學生家長甚至當面提出質疑，并向學校領導反映。2014年11月17日，忍無可忍的鄭丹向蒼南縣公證處提出申請，要求對萬娉進行新浪微博搜索并瀏覽相關微博網頁視頻，并委托了公證員拍照進行保全證據公證。

蒼南縣公證處證明，“滄海一粟XX”粉絲386人，其微博針對鄭丹的侵權博文評論52條，萬娉還使用“全家奇葩VIP”名稱發布了不指名道姓的相關言論。為保全公證，鄭丹支出公證費、照片沖印費及光盤刻錄費等2400多元。

同態復仇 法律不允許

2014年12月31日， 鄭丹起訴到蒼南縣人民法院，她要求萬娉立即刪除“滄海一粟XX”中有關博文，公開在其新浪微博首頁顯著位置發表道歉信并置頂保留三個月，賠償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害撫慰金1.6萬余元。

對于鄭丹的起訴，萬娉始料不及。她認為，微博實際上屬于網絡個人日記，“滄海一粟XX”并非明星或名人微博用戶，社會關注度很低，單就本案微博內容而言，不存在捏造事實詆毀鄭丹的文字，微博發布的照片，也無法確認就是鄭丹本人。另外“滄海一粟XX”微博中部分內容，是轉發鄭丹惡意辱罵自己的微信和短信，引起關注和惡評系鄭丹自身過錯所致。為此，她請求法院駁回其訴訟請求。

蒼南縣人民法院一審認為，微博作為信息發布、傳播和自由評論的平臺，其言論自由應建立在遵守法律基礎之上，他人之權利即為言論之邊界，網民應對自己在微博上的發表言論負責。

萬娉未經鄭丹同意，擅自在微博中發布鄭丹的照片、手機號碼等身份信息，此行為已侵犯了鄭丹的隱私權。另萬娉發布微博的部分內容中存在侮辱鄭丹的言語，引起少數網友關注。該負面內容在一定范圍內傳播，造成一定的不良影響，使鄭丹的社會評價降低，萬娉主觀存在故意，應認定萬娉的行為侵犯了鄭丹的名譽權。故鄭丹要求萬娉停止侵害、賠禮道歉及消除影響、恢復名譽，于法有據，應予支持。

鑒于涉訟微博評論人數有限，其影響力有限，尚未造成廣泛傳播，法院酌定萬娉賠償鄭丹精神損害撫慰金2000元。鄭丹主張的公證費及光盤刻錄費屬合理費用，予以認定。照片沖印費偏高，酌定為1504元。律師代理費系非必要支出，不予支持。

2015年7月31日，蒼南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萬娉停止對鄭丹的侵害，刪除在微博中有關鄭丹的內容；在其微博上刊登道歉函，道歉內容須經法院審核，并連續刊登七天，否則法院將判決書主要內容刊登于其他媒體上，費用由萬娉負擔；賠償鄭丹公證費、照片沖印費、采集視頻刻錄合計2454元。賠償鄭丹精神損害撫慰金2000元 。

萬娉不服一審判決，于2015年12月6日上訴到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她上訴稱， 鄭丹之前同樣通過微博和微信發布辱罵文字，且辱罵程度及次數遠遠超過自己，鄭丹過錯在先，自己的行為屬于自衛反擊性質。故請求二審依法改判。

鄭丹在二審中辯稱：其沒有在微博上指名道姓，且網友不知道博主的真實姓名，萬娉在微博上發送的卻是自己的真實照片，并虛構自己多次流產等不實信息。鄭丹尚未出嫁，且從事教育工作，萬娉顯然給自己的工作生活造成嚴重負面影響，要求維持原判。

針對二審中萬娉關于微博發表言論是對鄭丹言語辱罵的回應的主張，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以回應的名義故意侮辱、誹謗他人的，仍然構成對他人人格權的侵犯。盡管雙方互有攻擊性言論，但“正當防衛”或者同態復仇均不能成為免責的理由。綜合考慮本案侵權微博的內容與動機，以及侵權人的過錯程度、侵權行為的具體情節、后果和影響，判決萬娉承擔停止侵權、賠禮道歉的法律責任已足以彌補鄭丹所受的精神損害，故對鄭丹主張精神損害撫慰金的請求，不應予以支持。原審判決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不當，二審予以糾正。

2016年1月27日，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撤銷原審關于萬娉賠償鄭丹精神損害撫慰金2000元的事項，其余事項維持原判。至于萬娉提出鄭丹過錯在先的主張，因其沒有在微博上指名道姓，且網友不知道博主的真實姓名，故本案沒有理涉。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

法博士點評

他人之權利即言論之邊界

近年來，微博作為新興的網絡社交平臺迅速崛起，為廣大網民提供了信息發布、傳播和自由評論的平臺。與之相伴，部分博文出現的不當言論也引發了大量涉及隱私權、名譽權、肖像權、著作權等侵犯人格權的問題。其中，侵權博主大多較年輕，對微博言論的后果無客觀認識，未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構成侵權。此外，這類糾紛雙方多有恩怨，博主以不當的方式泄憤或為引起關注而侵權。

我國《侵權責任法》第36條第一款規定：“網絡用戶、網絡服務提供者利用網絡侵害他人民事權益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微博上的言論自由應當建立在遵守法律的基礎之上，他人之權利即為言論之邊界，網民應對自己在微博上發表的言論負責。

同時，當網民遭遇微搏侵權時，需要注意兩點：1. 注意搜集和保全證據，包括博主的網名、IP地址、網絡服務提供者、微博內容等證據加以固定。必要時，可咨詢或委托專業律師幫助搜集證據，并由公證處對相關證據進行公證固定。2. 有權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網絡服務提供者接到通知后未及時采取必要措施的，對損害的擴大部分與侵權者承擔連帶責任；網絡服務提供者知道網絡用戶利用其網絡服務侵害他人民事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與該網絡用戶承擔連帶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