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英(赤峰市文物局)
赤峰地區出土唐宋時期金銀器藝術風格淺析
陶建英
(赤峰市文物局)
草原絲綢之路 金銀器 藝術風格
赤峰市地處北方草原地帶,古代是溝通歐亞大陸商貿大通道——草原絲綢之路的重要區域,在絲路交往中曾占據了非凡的位置。循著絲路而來的,不僅僅有商品貿易,也成為人類歷史上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多種文化在此交流匯集,東西方文化以此為紐帶碰撞、融合、升華。千百年來,圍繞著這條大通道,發生了一系列重大的歷史事件,對人類文明的產生、社會歷史的發展都具有積極而深遠的影響。隨著考古工作的深入開展,赤峰地區的許多古代遺存被揭示出來,向人們展示了古代草原絲路文化的多元、包容和異彩紛呈。其中,赤峰地區出土的唐宋時期金銀器,就是草原絲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1. 1979年赤峰市松山區城子鄉的一個金銀器窖藏中,出土了三件鎏金銀壺,具有典型的唐代風格,藝術水平很高①。
銀鎏金鏨花皮囊壺 外形酷似遼代早期的雞冠壺。通高26.5厘米,上窄下寬,長方形平底,鑲嵌薄銅片。橢圓形小平口,帶有蓋,蓋面微鼓,對稱鏨有四束四瓣花紋,外沿上下交錯鏨八束四瓣花紋,蓋正中有一小孔,當為蓋紐孔,蓋口沿下內側有一小銀環,可能是有一精巧的小銀鏈連接器蓋。頸部較高,鏨一周纏枝牡丹,牡丹之下為一周網格紋與水珠紋交錯相連組成的紋飾。單孔花式拱形提梁,上部邊沿附加寬銀邊,一端花形延至內側,另一端至外側向下與仿皮條裝飾相接,渾厚堅固。壺身稍鼓,兩面花紋裝飾相同,系在腹部鏨兩個由花瓣和聯珠相套而成的菱花圖案,將畫面分成幾塊,繁而不亂。外層菱花圖案之外四角各鏨一組纏枝花草,內層菱花圖案以珍珠紋為地,正中鏨刻一神鹿,昂首垂尾,臥伏于地,頭頂一靈芝,肩部鏨刻一翼,神態安詳自若。鹿前后各鏨刻一山石,上部鏨刻一芭蕉形花草,下部鏨刻水波,給人以清靈圣境之感。壺前后均鏨三角形邊棱,周沿均捶揲出仿皮繩圓邊,其上飾珍珠地并鏨有上下交錯排列的長四瓣花紋,左右對稱,共二十四枚。壺兩側三角形內飾以珍珠地,其上裝飾纏枝花卉,前后各一組。這件器物形制端莊大方,花紋鏨刻精細,別具匠心,銀地金花,主次分明,具有金壁輝煌的藝術效果(圖一,1)。
銀鎏金鏨花魚龍壺 器身略呈橢圓形,兩面鏨刻直立的魚龍兩尾,通體鏨刻魚鱗。魚龍頭尾相對攀附于器腹兩側,作相向戲珠狀,頭部突起,形成寬平的壺肩,昂首張牙,口吐長舌,兩口之間鏨刻火焰寶珠,尾部著地。魚龍脊部骨骼鏨刻粗壯有力,鰭、鱗鏨刻精細入微,形象生動。提梁用扁平銀條制成,鏨有七束精細的三瓣花紋,兩端向相反方向卷曲,各用一小銀環與鳥形耳相連。鳥形耳形態優美,似兩只小鳥相向攀附器身兩側,曲頸、長尾、展翅欲飛,鳥喙插入魚龍頭部的小圓孔內,腹部焊接在壺身的魚龍脊上。寶珠形器蓋,四翼平展呈四瓣花形,并鏨有輻射線紋飾,項部拴小銀環,用銀鏈將器蓋與提梁連接。整個器型莊重,花紋鏨刻精細,質感強烈,表現的魚龍戲珠神形兼備,是一件十分珍貴的藝術品。
銀鎏金魚龍提梁壺 器身略呈圓筒狀,器腹兩側攀附兩尾魚龍,魚龍頭部大,占壺身一半。壺身主體部分利用變形魚龍舌捶揲出兩個相對鳥形圖案,鳥身下部利用魚龍鰓部變形鏨刻出花朵狀鳥尾,形成兩個直立相對的鳳鳥形圖案,鳥身外鼓呈圓雕狀,在鳳鳥上部,鏨刻一寶珠,兩邊各襯四葉卷草,其余空白處飾珍珠地。魚龍與鳳鳥相結合,寫實性較強,通體鎏金十分醒目,成為壺的主體圖案。壺蓋作寶珠狀,無翼,上帶一小鈕,蓋面鏨有四瓣對稱的花葉紋,口沿鏨一周聯珠紋。這件銀壺工藝精湛、造型特殊、光彩奪目(圖一,2)。
2. 1976年在赤峰市喀喇沁旗錦山鎮發現的一個窖藏中,也出土了七件精美的唐代銀器,其中金花銀盤四件,雙魚壺二件,翼鹿紋罐一件②。

圖一 松山區城子鄉出土金銀器
金花銀盤形制基本相同,葵花瓣形。其中雙魚龍銀盤兩件,盤心凸鏨雙魚龍回游,中置一火焰寶珠,四周圍有花卉圖案六組,寓意吉祥(圖二,1)。鏨獅銀盤一件,盤中凸鏨狻猊,張吻揚爪,神態威猛。鹿紋盤一件,盤中凸鏨梅花鹿,臥于花叢之中,角似靈芝,神態恬逸自若。此盤底部有陰刻細楷題記“朝議大夫使持節宣州諸軍事守宣州處置采石軍等使彭城縣開國男賜紫金魚袋臣劉贊進”一行55字,知其為地方官員向唐朝廷進貢之物。這件銀盤與河北寬城所出的屬于盛唐時期的鎏金鹿紋銀盤相近,鹿角均為平頂、或稱為肉芝頂,它們與西方的花角鹿在風格上完全不同。直徑約47厘米。
雙魚壺 橢圓形口,斜腹,壺身由兩條魚相并而成,首尾相連,鰓、鱗鏨刻精細逼真。兩魚相并相連,富有和諧寓意。高25.5厘米(圖二,2)。

圖二 喀喇沁旗錦山鎮出土金銀器

圖三 阿魯科爾沁旗扎嘎斯臺遼墓出土金銀器
鎏金翼鹿紋罐已殘破,但翼鹿紋飾保存完整,形象生動。
3. 1993年阿魯科爾沁旗扎嘎斯臺蘇木花根塔拉一座遼墓中出土了3件金飾件③。
海東青紋金飾牌 用圓形薄金片鏨刻而成,珍珠地底紋,一只海東青張目引頸,振翅奮爪,作搏擊之勢,形體輕盈矯健,身上羽毛鏨刻細密,栩栩如生(圖三,1)。
人形金飾件 由薄金板捶揲而成,男女直立人形,圓眼、闊鼻,頭戴三叉式高冠,上身穿直領左衽窄袖衫,下身著褲,足穿高靿靴,腰系帶,衣服鏨飾纏枝花紋。男子上唇鏨刻胡須(圖三,2)。
4. 1992年阿魯科爾沁旗罕蘇木蘇木遼耶律羽之墓出土了一批金銀器④。
花腹金杯 花口,弧腹分為五瓣,圈足,內外壁均鏨刻花紋。其中內沿鏨刻一周寶相蓮花紋,內底鏨刻雙魚戲水紋,腹外壁鏨刻五組雙雁銜花紋,魚子紋地,圈足底邊鏨刻一周寶相蓮瓣紋(圖四,1)。
花口金杯 五曲花式口,曲腹較深,喇叭形圈足,內外壁均鏨刻、模壓花紋。其中內沿鏨刻卷枝紋,內底模壓雙魚紋,并輔以鏨刻的放射線紋,五角紋、環紋;外壁紋飾均為鏨刻,腹上部為一周寶相蓮瓣紋,中部開光,內飾卷草蘆雁紋,腹底為仰蓮紋,圈足飾水波紋(圖四,2)。
摩羯紋金花銀碗 2件。打制,敞口,腹部弧收,圈足,花紋鎏金。其中一件內沿為一周聯珠紋和蓮瓣紋,內底中心飾一摩羯紋,內底外緣則鏨刻一周與內沿相同的花紋。另一件內沿為聯珠蓮瓣組合紋,內底中心飾一摩羯紋,圈足鏨刻聯珠紋。摩羯紋基本沿襲了唐代摩羯紋特點(圖四,3)。
鎏金鏨花鋬耳銀杯 2件。呈七邊形,敞口,腹作七面,腹底弧圓接喇叭形圈足。口沿一側有橢圓形花式指墊,表面模鑄卷草,下接彎垂單片指鋬。口沿、圈足、器腹均以聯珠紋作邊框,上腹鏨刻雙鳥銜花紋,中腹框內分別為形態各異的高士圖,腹底鏨刻纏枝花,圈足為山形紋。這件器物造型是粟特流行的把杯,而鏨刻的人物唐風顯著(圖四,4)。

圖四 遼耶律羽之墓出土金銀器
鎏金鏨花銀盤 2件。呈五曲形,寬平沿,腹壁斜垂,內底平緩,圈足外撇,通體鎏金。其中一件內沿鏨刻牡丹紋,腹壁飾寶相蓮瓣紋,內底中心雙鳳紋,周圍為連枝花卉,圈足鏨刻寶相蓮瓣紋。另一件內沿鏨刻花鳥紋,內底中心鏨刻纏枝卷草紋,外緣飾寶相蓮瓣紋,圈足底邊也刻一周寶相蓮瓣紋(圖四,5)。
“左相公”銀盆,敞口,呈五瓣花形,斜沿,腹弧收分為五曲,內底平,圈足略外撇,素面,盆底刻“左相公”三字(圖四,6)。
“萬歲臺”金花銀硯盒平面略呈梯形,盒身內套一層素面銀片,盒底有花式足13個,周邊鏨刻忍冬卷草紋。盒蓋盝頂,正面下端鏨刻波濤紋,中部模沖騰龍,三枝立蓮穿繞于龍身,其中一朵盛開,經龍嘴銜立于龍頭頂部,花蕊之上豎刻“萬歲臺”3字,上端鏨刻遠山浮云,一輪驕陽冉冉升起。盒蓋四邊鏨刻牡丹、環形花紋。盒內裝箕形石硯。構思新奇,工藝精湛,富有立體感,是極為難得的藝術珍品(圖四,7)。
鎏金鏨花銀盒 整體呈方圓形,花式口,曲腹,圈足,蓋頂部圓凸。紋飾以模壓為主,局部鏨刻。其中盒腹部鏨刻纏枝花卉。蓋頂部中心為騰躍的雙獅,花卉纏繞,外圍以凸線、聯珠、花朵等為邊,再外層為飛鳥、昆蟲、云朵、纏枝的組合紋飾,以寶相蓮瓣紋作邊框,蓋側邊為奔馳的雙獅、雙鹿、雙羊及花卉紋(圖四,8)。
折肩孝子圖鎏金鏨花銀壺 直口,圓唇外卷,高頸,肩部出棱,鼓腹,圈足。通體鏨刻花紋,主體紋飾為八幅孝子故事圖,頸、腹部各四幅,周圍飾以花卉圖案,腹底為蓮瓣紋(圖四,9)。
5. 2012年,在赤峰市巴林左旗盤羊溝后唐德妃墓中出土了一套銀茶具組合,器型和工藝都是承襲了唐、五代風格,與陜西省扶風法門寺地宮中出土的部分銀器相類似。
龍紋銀盒 盒體平面呈五曲菱弧形,直口、淺腹、平底、圈足,盒蓋盒身形制相同,上下對稱,以子母口扣合。蓋面高隆,紋飾模沖而成。邊緣飾一周寶相蓮瓣紋,又以連珠紋帶組成一個五出的菱弧形,與盒蓋菱弧形外緣輪廓相斗列,形成兩個菱弧裝飾,內菱弧中心鏨刻一龍,身體盤卷,奮爪張口,騰飛于云際間,周圍鏨飾云紋;內連弧與外連弧之間的斜面飾飛禽和纏枝蔓草,角隅飾五瓣花卉。盒蓋和盒身腹壁各鏨飾一周蓮葉和蔓草。盒身下腹鏨飾折枝牡丹五朵。圈足外撇,與盒底焊接,底緣鏨一周寶相蓮瓣紋(圖五,1)。

圖五 巴林左旗后唐德妃墓出土金銀器
鎏金摩羯團花紋銀洗 侈口,斜壁下收,口沿鏨飾一周寶相蓮瓣紋。盆內壁至盆底豎列凸棱,將盆壁分作五瓣,每瓣內鏨飾折枝牡丹團花一朵,盆壁與盆底凹曲處鏨飾一周纏枝蔓草,盆底鏨刻出三條摩羯,昂首張牙,口吐長舌,繞著一火焰寶珠環游,動感強烈。整件器物裝飾主次分明,排列有序,銀地金花,價值不菲(圖五,2)。
銀缽 鈑金成型,內外壁拋光,通體素凈。平面圓形,直口微斂、弧壁、淺腹、平底(圖五,3)。
銀執壺 分體打制,焊接成型,整體打磨拋光,素潔端莊。壺蓋呈僧帽形,一側焊接有扁方形環。壺身敞口、束頸、圓肩、斜腹下收,平底稍內凹。肩一側有焊接的圓形管狀流,下端裝飾梅花狀貼飾,另一側為壺執柄,把柄寬平,有兩道凹槽,下端呈云頭狀焊接于腹下,上端焊于壺頸部。底部鏨刻“德妃宅”和“伊”字(圖五,4)。
花口銀溫碗 與銀執壺配套使用。分體打制,焊接成型。敞口,深腹,折壁,平底,高圈足外撇,口沿為五曲葵花形,花口至折腹處有五道豎列凸棱,將器腹上部均勻分成五瓣,器內外壁打磨拋光(圖五,5)。
葵口銀盞托 2件。由盞、托盤和圈足三部分組成。分體打制,焊接成型。盞,敞口、曲腹內收、平底。托盤,五瓣葵花形口沿,口沿至底部有五道凸棱將盤面均勻分成五瓣,敞口,弧腹。高圈足稍外撇(圖五,6)。
鎏金銀盞托 由盞,托盤組成。分體打制,焊接成型,素面,通體鎏金。盞,侈口,弧腹,平底,圈足稍外撇,口沿一側有云頭狀墊指,下焊接有圓環形扳,指扳寬扁,有兩道凹槽。托盤,直口較平,中間有一凸起,凸起正中向下凹陷,使盞的圈足正好置于凹陷內,高圈足外撇(圖五,7)。
銀唾盂 焊接成型。盤口,束頸,圓腹,平底,矮圈足較寬,外壁打磨拋光,整體素潔(圖五,8)。
銀匜 分體捶打鉚接成型。口微侈,寬沿,卵形腹較淺,圜底,口部帶有一折棱箕形短流,與流成直角的一面裝有柄,柄呈扁方形銎狀,用鉚釘鉚接于口沿下,前端略窄,后端稍寬并帶有一周凸棱,整體光潔(圖五,9)。

圖六 巴林右旗友愛村出土銀器

圖七 敖漢旗英鳳溝出土銀質文房四寶
銀茶匙 打制而成,匙面呈五曲花瓣形,內出豎列短凸棱,淺腹呈半球狀,長柄略帶弧形,匙柄扁長,上寬下窄,柄端呈三角形(圖五,10)。
6. 1978年巴林右旗白音漢蘇木友愛村出土一些銀器⑤。
仰蓮紋銀杯 為銀片錘制,花瓣形口,唇外卷,深腹,高圈足。口沿下鏨刻羽狀花瓣紋飾一周,下部鏨刻雙層仰蓮及蓮葉紋飾,上下兩組圖案間飾卷云紋,圈足下部鏨刻羽狀紋(圖六,1)。
荷葉形銀杯 敞口,斜壁淺腹,下焊圈足,足稍外撇。杯壁整體錘制成荷葉形,外表錘鏨羽狀紋,腹內通鏨荷葉脈紋,杯心高鏨凸蕊梅花五瓣,花扶五葉。花紋精細,與器物造型相融,堪稱功能與形式完美結合的典范之作(圖六,2)。
戽斗形銀杯 錘揲而成,直口,仿柳編紋。
魚蓮紋海棠銀盤 海棠花式口,淺腹,平底。平折寬沿上鏨刻纏枝卷草紋,盤心鏨三組團花,中心為雙魚紋,兩側為蓮花紋。
1988年敖漢旗新地鄉英鳳溝出土了一套銀質文房用具,包括硯臺、雙連體筆筒、盤和筆洗,被稱為“文房四寶”⑥。這套文具典雅素潔,十分輕便,充分體現了崇尚漢文化的心理追求(圖七)。
除了中原文化特色的金銀制品,赤峰地區也出土有異域風格的金銀器。

圖八 團龍戲珠紋鎏金銀杯(松山區大營子遼駙馬贈衛國王墓出土)

圖九 敖漢旗李家營子古墓葬出土銀器
7. 1954年赤峰市松山區姜家營子鄉大營子遼駙馬贈衛國王墓出土一件團龍戲珠紋鎏金銀杯⑦,敞口,圓腹,圜底,圈足外侈。口、足邊緣均飾聯珠花瓣紋,杯心聯珠花瓣紋內為團龍戲珠紋,龍頭高昂,頭尾相連。足頸部鏨刻聯珠紋、卷草紋(圖八)。
8. 1975年赤峰市敖漢旗李家營子發現兩座古墓葬,出土了5件銀器,99件金帶具⑧,首次向我們展示了赤峰地區粟特、突厥族金銀器的風范。
粟特式銀執壺 口部有短流,執柄安在口部至腹中部,柄與口相接處裝飾一鎏金人頭像,高鼻深目,八字胡須,短發向后披。壺腹扁圓,高圈足,底外撇,圈足底外沿飾一周聯珠紋(圖九,1)。
鎏金銀盤 圓形,圈足,盤心捶揲一猞猁狀獸紋,盤口和獸紋鎏金(圖九,2)。
折肩小銀罐 侈口、鼓腹、素面,腹上側裝有帶墊指扳的環狀把手,肩部的折棱很明顯(圖九,4)。
銀杯 捶揲而成,橢圓形,口兩端尖如船形,素面(圖九,3)。

圖一○ 折肩銀罐(克什克騰旗二八地遼墓出土)
9. 1966年赤峰市克什克騰旗二八地1號墓中,就出有一件折肩銀罐⑨,敞口、高頸、折肩、鼓腹、平底,底部后加刻漢文“大郎君”(圖一○)。
赤峰地區目前發現的古代金銀器數量不多,但卻都是藝術精湛之作。這些作品有唐朝傳統工藝的,有突厥風格的,也有來自于粟特、波斯等異域特色的制品。
如果說李白、杜甫、白居易是以時事賦詩,那么古代的許多匠人,則是在金銀器上作賦。他們通過豐富的想象,運用靈巧的技藝,把自然景色、社會時尚、思想情感融入手工制作,精工細雕,創造出圖案精美、傳神的各種器皿,賦予這些制品以詩情畫意般的境界,在金銀的光芒映襯下,流動著生命的韻律,顯得更加雍容華貴、富麗堂皇、風情萬種,從而達到了思想上的沉醉和藝術上的超凡,令人嘆為觀止。這些古代金銀器工藝復雜、精致,廣泛使用錘擊、澆鑄、焊接、切削、拋光、鉚結、鏨刻等工藝。藝術設計是生活化的,其功能是以實用為主,實用和審美相互融合。造型和結構上體現出合理的功能性和先進的科學性,裝飾上在保留金銀本色的前提下,通過豐富多樣的裝飾紋樣和裝飾手法充分展現了金銀之美。不僅為我們提供了觀賞價值極高的藝術精品,也在古代金銀器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正是基于這樣的思想和技藝上的沉淀,才使得它們千百年來都是件件難得的藝術珍品,成為身份與地位的象征。
松山區城子鄉、錦山鎮窖藏中出土的銀器、遼耶律羽之墓出土的金銀器、遼代后唐德妃墓出土的銀茶具等,都是唐、五代金銀器藝術風格的直接體現。金銀器制作精細工巧,造型大方,紋飾設計上的簡與繁、疏與密、動與靜,運用巧妙,裝飾構圖上講求對稱呼應,圖案嚴整,富于寫實。銀地襯托金花交相輝映,十分絢麗,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使器物顯得雍容華貴,具備一種成熟而大氣之美。而阿魯科爾沁旗扎嘎斯臺蘇木花根塔拉遼墓中出土的3件金飾件,則是承襲了中原金器制作的工藝,并吸收了北方民族文化而形成的特色造型。巴林右旗白音漢蘇木友愛村出土的銀器、敖漢旗新地鄉英鳳溝出土的銀質文房用具,造型精巧,新穎雅致,清素典雅,生活氣息濃郁,具有鮮明的宋代銀器特色。
不僅有唐宋時期的傳統藝術,一些異域風格的藝術特色也出現在出土的金銀器上,體現了文化的多姿多彩與兼容并蓄。松山區遼駙馬贈衛國王墓出土的團龍戲珠紋鎏金銀杯,經專家研究認為,銀杯上的聯珠紋飽滿圓潤,是西方金銀器上流行的紋飾,杯體的造型則與羅馬拜占廷式相同。敖漢旗李家營子古墓葬出土的銀器,無論造型還是裝飾手法,都與唐代中原地區傳統的銀器制品完全不同,具有獨特的風格。經文物專家研究認為是唐時突厥統治下的粟特族制品,首次向我們展示了赤峰地區粟特、突厥族金銀器的風范。出土的折肩罐,在前蘇聯考古發掘的阿爾泰地區庫賴草原和烏爾蘇河沿岸突厥大墓里就有出土,其中雅赫塔3號墓中的一件折肩罐,底部刻有突厥文銘記,意為“突厥設獻銀”,有的還帶有精美圖案。在葉尼塞河上游科比內2號墓中就發現兩件鏨花金罐,器身滿布纏枝卷草,頸部和腹部以枝蔓簇結成兩排類似“開光”的蓮瓣形,蓮瓣之內填以鳳銜綬帶,帶有中原地區裝飾藝術氣息,但鳳鳥缺乏唐代鳳鳥的飄逸超脫之感,形象呆板,頭大腿短,與唐風迥異。同類器物還有通遼市奈林稿東南的木頭營子墓中出土的鎏金折肩單環狀把手鏨花銀罐殘器,復原后與科比內2號墓所出之金罐極其相似。不僅有帶環狀把手的折肩罐,還有不帶把手的折肩杯,克什克騰旗二八地遼墓中出土的折肩銀罐就屬于此類。耶律羽之墓出土的折肩孝子圖鎏金鏨花銀壺,器物與突厥同類銀器的造型相似,但花紋圖案是中原傳統文化的內容,反映了中西文化的融合與交流。據孫機先生研究,突厥的這種器物不論帶把手還是不帶把手的,從造型上看應是飲器,從功能上考慮,應稱為杯⑩。敖漢旗李家營子墓出土的99件金帶具,有拱形金銙、金鉈尾、匕形飾件,帶扣等等,都帶有金、銅底托,用鉚釘鉚合,上面透雕或鏨突起的卷草、花瓣或忍冬紋等。工藝精細,制作精良,與國外庫賴3號突厥墓所出者相似,充滿了濃郁的突厥色彩。
赤峰地區發現的古代金銀器跨越的朝代較多,從制作工藝上看,金銀器制作多采用鈑金、澆鑄、焊接、捶揲、鏨花、鎏金等盛行于唐、五代、宋的傳統技法,具有一定的承接關系。但在金銀器形制、裝飾紋樣的社會審美取向上,卻呈現出了多姿多彩的變化,裝飾紋樣大多與祥瑞、宗教、對外交往等息息相關,風格或古樸莊重、或富貴華麗,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世俗情趣,又具有濃郁的異域特色,是古代草原絲路文化交流、融合的一個縮影。
注 釋
① 項春松:《赤峰發現的契丹鎏金銀器》,《文物》1985年2期。
② 喀喇沁旗文化館:《遼寧昭盟喀喇沁旗發現唐代鎏金銀器》,《考古》1977年第5期。
③ ④ 中國歷史博物館、內蒙古自治區文化廳:《契丹王朝——內蒙古遼代文物精華》,中國藏學出版社,2002年。
⑤ 石陽主編:《文物載千秋——巴林右旗博物館文物精品薈萃》,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12年。
⑥ ⑧ 邵國田主編《敖漢文物精華》,內蒙古文化出版社,2004年。
⑦ 前熱河省博物館籌備組:《赤峰縣大營子遼墓發掘報告》,《考古學報》,1956年3期。
⑨ 項春松:《克什克騰旗二八地遼墓》,《內蒙古文物考古》1984年第3期。
⑩ 孫機:《論近年內蒙古出土的突厥和突厥式金銀器》,《文物》,1993年8期。
責任編輯:張文平
Steppe Silk Road; Gold and Silver Wares; Artistic Style
Based on the summary of the some ancient gold and silver wares unearthed from Chifeng City,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artistic style of these gold and silver wares, showed a link to the cultures of Tang-Song dynasties in Central Plains Region as well as the ethnic cultures in Northern China, demonstrated the cultural prosperity and diversity of the Steppe Silk Road during the past history.